芳菲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饶是心中已经本来就做好了师云清不会认自己的打算，却还是被师云清轻飘飘的几句话伤得体无完肤。
她浑身发抖，想大哭，又想大笑。
果真不愧是她给师渊生的女儿，连这绝情的模样，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然而，这是她的女儿啊，她二十多年来时时刻刻都放不下的女儿啊。
她不认她，这其中，何尝没有她的错？
“云清。”
屋内的门被嘭的一声撞开，师夫人头发凌乱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她的眼眶通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朝着芳菲瞪过去，但是在看到芳菲同样通红的眼睛的时候，又是一愣。
难不成芳菲还没有说？
师云清泰然自若地坐在原地，瞧见师夫人来了之后，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娘。
虽然没有了那些记忆，可是她见着师夫人就觉得欢喜亲近，甚至是带着些依赖。
芳菲跑到她的面前说几句，又能改变些什么？
师云清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只能凭着自己的内心来判断。
师夫人跑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满脸紧张，“清儿，清儿……”
师云清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娘，我在这儿。”
两人的母女情深，深深地刺痛了芳菲的眼睛，她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内心是浓浓的悔恨。
如果当初，她没有把孩子送回师府，那是不是……
正在这时，师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珠，随后转过身看着芳菲，情绪平静：“我们好好谈谈吧。”
芳菲看了眼师云清，见她眼神淡漠，心中又是一疼，随后只好点点头。
师夫人和芳菲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不过这一次谈话之后，师夫人倒也没有这么排斥母女两人相认了，反倒是说起了当年往事。
当年之事，约莫就是天山下来的芳菲，爱上了三元及第，风流倜傥的浪子师渊。
谁年轻的时候没个放浪形骸的时候？
师渊年轻的，更是惹得不少小姐们春心萌动，芳华绝代的芳菲，爱上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错就错在，师渊已经有了未婚妻。
三人之间的爱情，还有卫禛在一旁的煽风点火，哪怕芳菲曾今替师渊生下了孩子，却还是跟随卫禛走了。
可她终归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
爱屋及乌，卫禛对师云清，甚至是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
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一一铲除。
战王府之中的事情，瞒不过卫玄，在知道师云清不是卫禛的女儿的时候，他激动得一个失手就掀翻了一堆奏折。
近身太监元德以为他怒极，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却听得他忽然大笑，快步离去。
元德顿时目瞪口呆。
一向喜形不露于色的王爷，何时这么明显地表示过高兴？
卫玄匆匆往回走，而战王府之中，师云清却是正在观看一场好戏。
她就坐在内间之中，虽说是她故意隐藏了身形，但是这个身穿青衣罗裳的女子，居然就这样左翻翻右翻翻？
真的不怕被人发现？
师云清抱着手，默默地看着她翻了一个又一个的柜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些侍卫，难不成还没有发现？
“找到了！”她听见一声惊呼，朝着女子看去，只见她的手中拿着一份地图，目露兴奋之色。
找到了？
师云清挑挑嘴唇，取下头上玉白的簪子。
簪子上附着了些许的内力，径直划过女子的面颊。
女子吃痛惊呼一声，腿软地倒在地上，她本就做贼心虚，现在更是害怕不已。
“谁？”
她颤抖着往里面看去，上牙齿碰到下牙齿，咯咯作响。
师云清慢慢从椅子上坐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慢慢地走了出去，她的步子既缓慢又平稳，踏踏的声音，让女子不由得瑟缩。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慢慢地拾起地上的一颗珠子，“找了这么久，才偷到东西，不知到你是哪家教出来的？”
也不知道哪家的人能教出个这么“厉害”的女子，找到了还欢呼两声，真怕别人不会发现不成。
“师云清？”女子惊呼。
她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面容，可惜美则美矣，却太过死板。
师云清挑挑眉：“你是谁？”
看这个女子的仇恨的样子，他们以前相处得应该也不算是太过愉快。
“你认得我了？”谢婉柔惊讶地看着师云清，心中慢慢地有了盘算。
她知道师云清回府了，可是却不知道她居然不认得她了，既然这样……
卫玄却忽然回来了。
他走进书房，看到谢婉柔的那一刻，忍不住蹙眉：“你怎么会在这儿？”
看到卫玄的出现，谢婉柔当即就慌乱了，若是被卫玄知道自己来的目的，那她就完了。
原本她以为父亲得势，她就能够取代师云清，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师云清不见了，她的父亲居然就这样倒台了。
想到父亲的嘱咐，又想到自己的下场，她几乎是不寒而栗，看到站在一边不认识她的师云清，计上心来，当即就朝着卫玄大喊：“王爷，王爷，臣妾看到王妃在这儿偷东西，想要阻止王妃，却差点被王妃灭口，王爷救我……”
“嗤。”师云清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这个女子真有意思，真当这战王府的侍卫是死的不成。
她敢料定，就算自己没有阻止，她一出去，就有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还真当谁都和她一样是个傻子不成？
师云清朝着卫玄摊手，淡淡道：“她偷地图。”
这赃物都还没有送出去，就打算冤枉人了，说她蠢，还真不是恭维她。
卫玄走至师云清的身边，好好将她瞧了瞧，才问：“没事吧？”
这个谢婉柔向来不是个安分的，云清又失忆了，虽说外面有侍卫，但是他却还是害怕师云清受伤。
师云清摇头，指着谢婉柔：“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婉柔刚想辩驳，却听到卫玄轻飘飘地说了句：“带去天牢。”
她的一颗心瞬间掉进了冰窟窿之中。
逃不掉了。
她想要哀求，赶紧爬过去抓住卫玄的衣袍：“王爷，王爷，妾是鬼迷心窍了，您就绕过妾这一回吧，您绕过妾吧。”
卫玄招来几个侍卫：“谢侧妃乃是敌国之人，欲偷盗军事机密，把她押入天牢审问。”
“是。”侍卫们抓住谢婉柔的手粗暴地就拖了出去。
师云清仿若一个局外之人，淡淡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和卫玄并肩往门外走。
“你怎么回来了？”她出现在书房之中，事实上也没什么好事情。
虽说不是偷盗机密，总归是想找点重要事情看看，察觉出蛛丝马迹。
经过这些日子众人的七嘴八舌，她拼凑起来的。
师云清简直就是不敢置信。
如果是这样的感情，那她为什么还会想要杀了卫玄？
那一股宛如信念一样的东西，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怎么也挥散不去。
所以她就想来书房找找，有没有什么隐藏在暗处的秘密。
可是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就算了，还看了这么一出戏。
“云清……”卫玄忽然叫住了她。
“什么事？”师云清抬头看她，这个男人生得高大，她仰头看他都会觉得脖子酸，干脆就不去受这个罪，不去看他。
所以她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你可知道，自己不是卫禛的孩子了？”这一件梗在两人心头的刺，竟然就以这种方式，被解决了。
卫玄心中哭笑不得，更多的却是轻松。
云清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就不会因此疏远他了吧？
这个巨大的喜悦将他冲得头脑发晕，但是他却忘了，师云清现在什么都忘了。
忘了她曾经以为自己是卫禛的孩子差点崩溃，忘了她和卫玄梗在心中的刺。
所以她只是淡淡点头：“知道，芳……夫人说的。”
她仍旧没有喊芳菲母亲，在她的心中，她的母亲，就只有那个温婉大气师夫人。
卫玄被她这冷静的语气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当即就冷静下来，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脑袋：“云清……”
师云清僵硬了一会儿，低头克制住了眼中翻滚的杀意。
她发现，自己越是靠近卫玄，杀意便是越重。
但是她不能叫卫玄发现，她得找出来，自己这杀意有何而来。
师云清的心中总是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卫玄见她低头，以为她是不愿意同自己接触，声音冷静中带些委屈：“云清，我们好好谈谈可好？”
“谈什么？”难不成卫玄发现了她的杀意，师云清心中一惊，稍稍放软了语气。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让卫玄发现，否则，到时候她这条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你可记得，你曾经为了救我的命，以身饲蛊，曾经的祁连山脉，你更是将我拖了出去。”曾经的患难与共，怎么能说忘就忘。
可惜的是，师云清仍旧是摇摇头。
甚至是，她的心中非常怀疑。
若真的像他说的这样，她为何还会想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