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身体可好些了？”
这个问题，今日已经是第三个人问了。
师云清摸着马儿的鬃毛，神色寡淡：“已经好很多了，多谢华大人关心。”
这个华泽的关心，真的是来得莫名其妙，他的面容，也当真陌生得熟悉。
师云清走神地思索着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对方，然而连贯的记忆之中，仍旧未曾有过这人的身影。
莫不是真的有人，是天生就见着面善的？
怎么可能！
师云清心中一哂，便踩着马鞍，翻身一跃，纵然落于马上。
潇洒利落的动作惹得一直沉默的师暄惊叹一声。
“姐，你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师暄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姐姐，想到此处，他心情又隐隐有些失落。
或许真的像是娘说的那样，他们是生反了。
师云清不知道自家弟弟的想法，挥手招来他：“你快过来。”
华泽牵着马儿，想法和师暄一样，本以为她也会骑马，但是谁知道等到师暄走到她的身前，她俯身两手搭在师暄的肩膀上。
“接住我。”
师云清踩着马鞍，扶着师暄的肩膀，翻身往下一跃，瞬间就扑入了自己弟弟的怀里。
师暄要比师云清高上一些，不过少年人的身体还是有些单薄，因此被师云清扑得往后倒退两步。
华泽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他。
三人站在马儿的旁边，华泽眼中有些诧愕：“郡主不会骑马？”
看着上马下马的架势，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若不是亲眼所见，华泽倒是真的很难相信。
“我并不会。”师云清也没打算骗他，“这上马不是难事，你到时候用这个向皇上交代，也未尝不可。”
她其实对骑马很有兴趣，可是一坐上去，便想到当初在苍莽山脉从马背上落下的事情，心中不由自主地就生了恐惧之情。
华泽不知道这些，这个如青竹般隽秀的男子，眼中带着涓涓流水的笑意对她说：“既然郡主已经会上马了，下马也不是难事，倒不如趁此机会，让我教会郡主。”
他本就想和她亲近，这是难得的机会，又怎么会放弃？
师暄年少心性，也跟着一起掺和：“姐，要不然你就学一学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赛马怎么样？”
“我……”
“郡主就放心吧，我和令弟为郡主牵着缰绳，带郡主熟悉熟悉，就好了。”
“我跟在姐姐的身边，保护你。”
两人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师云清被赶鸭子上架，再加上心中也有那么一丝心动，再次翻身上马。
华泽在前面牵着缰绳，师暄就在她的右边眼巴巴地看着，生怕她落下来。
然而即便是这样，师云清仍旧没有得到半分的心安，她高高坐在马上，不稳定的躯体载着她，往地下看的时候忽然有些眩晕。
当初在苍茫山脉的事件从眼前划过。
穷追不舍的猛兽，慌不择路的马儿，高高扬起的蹄子，危险步步逼近。
师云清的手已经沁出了冷汗，同样身在苍莽山脉，不一样的腹背受敌，让她一时间分不清楚，这是现在，还是曾经。
那些如潮水的画面昏暗了她的视线，师云清身子软软偏斜，恰巧往左边倒去。
“姐——”
师暄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想要抓住她。
华泽手上的缰绳落下，想要跑过去。
然而两人都来不及去接，一颗心都要蹦到了嗓子眼。
唰——
一个人影忽然闪过，快如闪电一般，接住了落下去的人，立在原地，宛如磐石。
卫玄抱住怀中的女子，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慌乱，如果不是因为他时刻关注着这边，那怀中的人会怎样。
曾经在苍茫山脉，看着她及时满身狼狈也不失风骨，他只不过侧目相看。
现在亦是在苍茫山脉，他却只有心疼。
这个女子，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霸占了他的心，在里面为所欲为。
“姐，你没事吧？”师暄惊恐地冲上来，手颤颤巍巍地去探着她的鼻息，“姐，我错了，我不该让你骑马，咱们回家，咱们现在就回家。”
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男人的胸怀很宽广，让人莫名的心安，师云清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她哭笑不得地打开那只爪子，从男人的怀中挣脱出来。
腿脚还有些不听使唤，所幸卫玄悄悄地扶住她，她才能勉强站住。
“你姐姐只是头晕，不是死了，你探什么鼻息，成天就知道看那些江湖的风流绘本，看把你给荼毒成什么样子了，回去就给你小子没收了。”师云清戳着师暄的额头，一个劲儿地数落着，声音铿锵有力，一点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师暄苦着脸，却松了一口气，看自家姐姐这个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只是他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后怕，便小心地问：“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这个骑马也太危险了。”
“师暄！”师云清简直就想敲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你当这狩猎是想来就来的不成，既然来了，你就给我安分点，让你师父好好教教你怎么狩猎，莫等到验收猎物的时候，你一只兔子都拿不出来。”
师暄身边的两个师父，都是卫玄的心腹，功夫了得，有他们护着，她也能放心一些。
师暄毕竟是少年心性，被师云清一激，当即就拍着胸膛保证：“你放心吧姐，我一定会拔得头筹的。”
师云清：“……”
她伸手就是一巴掌糊上去：“谁让你去拔得头筹，我是让你把你师父带上，这苍莽山脉猛兽繁多，我让你小心一些。”
这小子的关注点永远都是偏的。
师暄可怜兮兮地捂着脑袋，瘪着嘴答应：“知道了。”
“知道了就走吧。”师云清挥手撵人，当她看不见他的那些朋友的挤眉弄眼不成。
她不愿意把他拘在身边，师暄得了命令，当即放飞自我，撒蹄子朝着自己的朋友狂奔。
两人的相处是如此的亲昵自然，这种源于血缘的关系让人十分艳羡。
华泽暗叹了一口气，关心地问：“郡主，可要先休息一番？”
师云清摇头：“多谢大人关心，今日麻烦大人了，我想先自己待一会儿。”
“那郡主小心。”华泽隐晦地看了一眼卫玄，最终只能牵着马离开。
等到他走之后，卫玄便忍不住开口问：“你认识他？”
“见过几面。”师云清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到卫玄的马身边，忍不住摸了两把。
这匹马一定被打理得很好，油量的毛发，矫健的身姿，比一般的马要高大上一半。
她一直羡慕那些能策马奔腾的人，只是以前身体不好，现在心中又有惧意，也不知何时才能好上一些。
卫玄看她眼中露出的喜爱，便问：“还想骑？”
师云清点头，有些怀念：“当初父亲说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骑马了，就带着我和师暄，一起去大草原。”
她曾幻想过在草原中策马纵横，将脸埋在草里，嗅到的都是无忧无虑的青草香。
“我教你如何？”卫玄岔开她的话题，引走他的忧伤。
“这……”
“卫玄！”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两人一同看过去，便看到穿着银衣的明月圣女怒气冲冲地冲过来。
或许是因为被师云清当中掀开了面纱，她竟不再隐藏那一张脸，吓着了不少的世家公子。
现在，因为丑陋，兴奋的神情在她的面容上都显得很是狰狞。
“卫玄，你怎么和她在一起？”明月圣女不高兴地质问，卫玄已经是她的人，怎么能和别的女人走在一起，更何况这个女人是她最厌恶的女人。
师云清有些诧异地瞥了卫玄一眼，居然还和明月圣女认识？
卫玄面如寒冰：“明月圣女，本王和什么人在一起，难不成还要和你报备。”
“你居然这样对我说话。”明月圣女尖叫着质问他，愤恨地看着师云清，“就因为她，就因为她你才和我这样说话是不是，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啪！”
师云清马鞭一甩，就打在了明月圣女的指着自己的手上。
她挑起一个颇为冷冽的笑容：“明月圣女，话可不能乱说，手，也不能乱指，否则，指不定哪一天就被人断了不是？”
手上带着火辣辣的疼痛，明月圣女尖叫着指挥卫玄：“卫玄，你快给我杀了她，快给我杀了她。”
卫玄站在师云清的身边，防备地看着她。
“卫玄，你居然敢背叛我……”她愤怒至极，掏出腰间的哨笛，仇恨地看着师云清。
背叛她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尖锐刺耳的声音让师云清身边的马都有些不安，她的手指蜷缩着，没有感受到心里面有任何的一样，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雌蛊和雄蛊都已经死了。
卫玄知道师云清体内有蛊虫，在明月圣女抽出哨笛吹响的那一刻，他手掌一动，一道劲风打出，将明月圣女掀翻在地。
“明月心，你找死。”他眼角暗红，语气阴森，理智被情感压制，差点就杀了明月圣女。
师云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卫玄，清醒点。”
这边虽然只有他们三人，可是毕竟是在狩猎场里面，眼线众多，明月圣女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皇帝绝对会趁此机会找卫玄的麻烦。
明月心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卫玄，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是谁，是谁杀了我的蛊虫，是谁？”
蛊虫？
这回轮到师云清差异了，难怪啊难怪。
原来明月圣女就是给卫玄种蛊虫的那个人，摊上这么一个疯癫的人，也是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