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刃闪着冷冽的寒光,贴在师云清玉白的脖颈上。
文锡容早已疯狂,卫玄不敢有丝毫的异动,只能让人将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抬出来。
纵然这有万贯千金,也抵不过轮椅上的人一根头发丝儿。
文锡容看着那一箱箱的钱财宝贝,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全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没有哭,他亲手掐死儿子的时候,也没有哭,可是现在,他却是为了几箱死物,流了泪。
师云清只觉得这人悲哀至此,对着卫玄悄悄打了个手势。
她悄悄地偏头,趁着文锡容放松期间,瞬间低头。
就是此时,卫玄飞身而至,迅速踢开文锡容,将师云清护在怀中。
侍卫们纷纷出动,然而有一个紫色的身影却比他们还要快上片刻。
蓬头盖面的女人用尽全力扑到了文锡容,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师云清回神一看,正是那天她在疫区之中见过的女子,也是那日管家口中的前太守之女,文锡容的妻子——左凤娇。
左凤娇早已被瘟疫折磨得面目全非。
眼看着就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珠宝,却又被人阻挠,文锡容伸手去推搡,抓挠她:“你居然还没死,你居然还没死……”
“嗬嗬……”
血液贱得四处都是,眼见着那些珠宝离自己越来越远,文锡容拿起落在一旁的匕首。
噗嗤——
噗嗤——
鲜血飞溅!
周围的的侍卫都看呆了眼,不知该如何阻止。
左凤娇仿佛不知疼痛,拼了命的咬住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放。
一边是遥不可及的珠宝,一边是不肯放手的妻子,文锡容仍由刀插在她的身上,拖着自己和左凤娇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前爬。
他手高高抬起,想要尽力抓住那些东西,然而,血液的大量丢失,让他无力去抓住。
那只手高高地从空中落下,隐约中似乎摸到了箱子,随即,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左凤娇迷茫地看着他了无生气的样子,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她吐出一口血,空洞的眼睛之中流下一行清泪。
大仇得报,左凤娇无声哭泣良久,忽然转头看向师云清,对着她嘭嘭嘭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颤颤巍巍伸出染血的手指,在地上写道:“郡主,您的恩情,凤娇不敢忘记,还请您,将我与我的父亲,还有我的儿子,合葬在一起,让我,有机会……赎罪。”
是她,识人不清,才害了父亲,害了儿子。
眼见她已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师云清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嘭!
手腕重重地落下,左凤娇躺在地上,终于咽下了这最后一口气。
这一场惨烈的复仇,终于同泷水的瘟疫和水患一起,落下帷幕。
每当泷水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忍不住唏嘘感叹。
那代理太守已经入魔,那左太守之女,也太过可怜。
左太守的尸体被被管家埋在乱葬岗之中,而左凤娇儿子的尸体,是在文锡容的屋子里找到的,诚如管家说的那般,那孩子已经被做成了小鬼。
师云清寻了寺庙,将三人埋在了同一处,希望三人能得梵音度化,来生投一个好胎。
而关于匪患的事情,不过是一群虾兵蟹将,李德的人还在土匪窝里找到了不少金银珠宝,算是为太守府中的钱财做了个幌子。
泷水瘟疫,就此落下帷幕。
三千精兵而来,三千精兵而归。
师云清出泷水的那一天,泷水万人空巷,所有的人,都纷纷出来送行。
“郡主,您要保重身体。”
“郡主……”
“郡主……”
师云清坐在马车里面,她掀开车帘,对着民众挥手告别。
人群之中,一少年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爷爷,这是谁啊,这么多人都来看?”
旁边的大叔哟呵一声:“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少年眼睛惊奇:“大叔你怎么知道?”
大叔摸着肚皮,嗨嗨笑:“咱们这泷水,今天出来都是为了给安秀郡主和战王,还有二皇子送行的,你们居然还不知道,不是外乡来的是什么。”
“安秀郡主?战王?还有二皇子?”
“说起这安秀郡主啊……”大叔眉飞色舞地给少年普及着知识,一旁的驻足的人也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嘴,讲得那是一个动人声色。
老者拄着拐棍,往下远去的精兵:“战王啊……”
等到出了城门,卫玄的马渐渐与她的马车持平:“城外风大,你切莫生了病。”
他本就高大,又是骑在马上,师云清只能从小小的窗户那里抬头望他,只看到一张英俊的脸。
杏林的不传秘方,自然是极好的,卫玄那张脸现在就像是刚刚被母鸡下出来的蛋,看不到丁点疤痕。
他生得本就极好,剑眉星目,嘴唇剥削,轮廓分明,色泽是英武的小麦色,看起来更为俊美,虽然身上还有杀伐之气萦绕,却早就不再骇人。
这一路上,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手绢。
师云清被他身上的脂粉味薰得打了个喷嚏,瞬间放下帘子:“我知晓了,你先过去吧。”
这女子的脂粉味最浓厚,数以万计的女子脂粉混在一起,也太刺激了些,得亏她是女人,少有人向她丢手绢。
师云清深感佩服卫玄的定力,卫玄却是目光灼灼,恨不得用视线将那帘子戳出一个洞。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心中便对师云清越发不舍。
两人倒是有几分默契,他也明白师云清是嫌自己身上味道太重,也不好去打扰她。
等会儿休息的时候,寻个水源洗了便是。
一队人马停在老虎山脚处,师云清刚从马车里面出来,就看到卫玄拿起长弓,两箭齐发。
咻的两声,一箭射中了吃草的兔子,一箭射中了觅食的锦鸡。
师云清:“……”如此浩大的声势,她还以为,卫玄会射中老虎。
那只锦鸡最后被炖了汤,给师云清补身子用。
她坐在火堆旁边,周遭都是窃窃低语的侍卫,环视一圈之后,竟然没有发现卫玄。
二皇子还在马车中休息,她便没有顾及地问:“你们王爷呢?”
“禀郡主,王爷刚刚往西边去了。”心腹大抵知道自家王爷要做什么,却也不好多言,只能一个劲地埋头狂吃。
师云清瞥了一眼,伸手烤火。
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火堆里的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玄提着长剑,穿着铠甲,从林子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上已没了那股脂粉味,隐约还有些草木的清香,再加上那还有些水珠的头发,师云清转念就知道他干了什么。
师云清将手中几近焦糊的兔肉扔给他:“王爷要是再不回来,好好的肥兔子都只有骨头可以啃了。”
卫玄坐在一旁,咬了一口兔子,觉得格外的香:“你烤的?”
“试用了几味药材,想来王爷身强体壮,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她手艺不如这些士兵,也难得卫玄吃得倍儿香。
只是当初在太守府里收出不少的好玩意儿,拿来正好给卫玄补补身体。
卫玄信任她,所以大口大口地啃着兔子肉,差点没能将骨头都给嚼碎咽下去。
然而为了保持住在士兵面前的威严,他还是忍住了。
然而,当天晚上,卫玄就出事了。
想起梦中之人的魅色,他深吸一口气。
师云清给卫玄开的药全是大补之物,她本想着卫玄伸手蛊毒折磨,应该是亏了底子。
树林之外,几道人影闪过。
卫玄低喘着释放在手中时,一道人影悄悄地潜了过来,冷光闪过。
他一翻身躲过一剑,提起裤子,拿起身边长剑就出了营帐。
“敌袭!”
哗哗哗——
原本睡着的侍卫纷纷涌出,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披着单衣,拖着布鞋,拿着长戟就跑了出来。
十几个蒙面刺客瞬间被团团围住,眼见着局势大变,他们对视一眼,登时改变了策略。
六七个剩下对付卫玄,剩余的人,分别奔向师云清的帐篷和卫青玄的帐篷。
卫玄瞳孔骤然紧缩,提剑一挥一斩之间,甩掉了缠着自己的刺客,转眼就去救师云清。
师云清浅眠,听到声响就已醒来,她不懂武功,不敢冒失跑过去,思索之间,就躲了出去。
刺客哪曾料到她会如此警觉,进去的时候只瞧见空无一人的帐篷。
卫玄晚到半步,以为师云清被他们掳走,心中顿时怒火滔天,长剑一挥,劲气如刃,一步一人,血溅当场。
他长剑指着唯一活下来的人:“说,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师云清听到卫玄的声音,从帐篷后面出来:“卫玄,我没事。”
卫玄偏头看她,而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云清……”
刺客看着两人,不敢置信:“你,你们……”
“皇帝的人?”师云清从卫玄怀中探出个脑袋,冷笑反问,刺客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看来就是了!
而另外一边,也传来卫青玄的怒喝。
声音中气十足,看来是没有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师云清才推开男人,皱眉问道:“卫玄,你身上什么味儿?”
她忽然想起了一味药。
麝香,乃是雄麝鹿腺体分泌,味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