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脉。
纵横连错的枝桠,稀稀疏疏的阳光从树荫间洒落,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间偶尔响起几声鸟叫的声音,一个佝偻的人影由远及近。
师云清背上背着卫玄,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也不敢停歇。
“卫玄,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们就真的要挂掉了。”她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男人趴在她的背上,没有答话。
她顿了一会儿,又拖着人继续走。
卫玄比她高大太多,几乎能将她压垮,但是凭着一股毅力,她生生地将他拖到了祁连山脉的外围。
就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可以出去了。
师云清一咬牙,看着外面隐隐的炊烟,心中又有了希望。
“嗷——”
有狼?
她心中一惊,眼角忽然瞥见一个山洞,赶紧拖着卫玄往里面走。
狼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隐约都能看见那些绿油油的眼睛。
被发现了!
师云清心中就宛如霜打落叶一样惨淡,狼一般是成群出没,鼻子又灵,看样子是把他们当成猎物了。
难不成他们今天就要葬身在这里?
师云清手心的汗像是下雨一样,浸湿了衣物。
她伸手摸着卫玄的额头,温暖却并不灼热。
退烧了,应该再过不久,就能醒了。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师云清宛如献祭一般,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的嘴角,缱绻着他的鼻息,轻声道:“卫玄,你可要记着,我们还没有圆房,你可要记得,找到我。”
她伸手将身上的玲珑球解下来放在他的身上,拿着铁箭就悄悄走了出去,顺势掩盖好洞口。
果不其然,在不远处,已经有狼群出没了。
她悄悄地往一边挪动,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拉开了弓弦。
天不时,地不利,人也不和!
然而,这一箭她还是射了出去。
那种凌厉的破空声十分熟悉,快得就像是闪电穿梭在丛林之间。
她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听见一声哀嚎。
应该是射中了。
看来,她的箭术还没有退步。
狼群这种玩意儿,不仅鼻子灵耳朵尖,而且十分记仇。
师云清迅速站起来又是一箭,调过头就跑。
“嗷呜——”
狼群发现了师云清,迅速锁定了目标,放弃了还在山洞之中死活不知的卫玄,拼命地追逐着师云清。
师云的衣衫早已褴褛不堪,身体精神都十分疲惫,然而想到后面还有着卫玄,她忽然转身又射了一箭。
这一箭疾如闪电,快如迅雷,狠狠地插进了群狼之中,溅起一股鲜血。
原本奔跑的狼群忽然停顿了下来。
群狼首领目露凶光,发出危险的吼叫,悄悄地迈开步子,慢慢逼近。
前面是成片的树林,后面却就此截断,由上往下看,是涛涛绿海,万木成荫。
五匹狼……
她还剩下两支箭,以及一支袖箭。
难不成,这老天真要亡她?
师云清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紧接着又是一箭射出。
这一箭似乎惹恼了狼王,它怒吼着就朝着师云清扑来。
又是一箭!
直接插入狼王的脑袋。
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
箭无虚发!
还剩下两头狼……
其中一匹狼看着她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终于不再忍耐,怒吼着就扑了上来。
师云清一个跃身勉强躲过。
紧接着她背上一痛,另一头骨瘦如柴的狼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
而另一头狼也随之扑了过来。
她心头一狠,任由这匹狼咬着自己的胳膊,拼命地朝着那头狼扑去,随后往下一落。
一人两狼,双双坠崖!
那一年,似有故人。
“云清,你为何会如此聪慧?”三十岁的师渊,正值壮年,然而他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却布满了苦恼。
“我聪慧,有何不好?”师云清没有理会父亲的打趣,将手中的野史翻了一页,“父亲难不成还希望我傻一点不成?”
这也是奇了,哪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偏生她父亲,老是嫌弃她太聪慧了。
难不成聪慧也有错?
“又在说糊涂话了。”师渊扇子一收,顺手就敲在了师云清的脑袋上,“父亲是说,你要是傻一点,就不会弄成整个儿样子了。”
什么样子?
师云清提手左瞧瞧又瞧瞧,她好得很呐?
父亲才是一天说些糊涂话。
“云清啊……”师渊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舍,却用扇子抵着她的额头,将她往后轻轻一推,“快回去吧,还有人在找你呐。”
周围的一切忽然化为虚无,所有的颜色都归为黑暗,她的身体一直往下坠落,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更不知下面又有什么不一样。
“父亲……”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回去吧!”
熟悉的声音从虚空之中响起,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团亮光,蛊惑着她伸出了手。
“父亲……”师云清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尽是一片黑暗,她身体一顿,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
似乎,没有点灯?
“郡主,郡主您醒了?”一个迫切的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急忙踢踏的声音。
师云清感觉到那人冲到自己的面前,激动地说:“郡主,郡主您可算是醒了。”
她看不见那人的样子,只能从声音依稀辨认出是一个妇人。
师云清抿了抿干涩的唇,沙哑着嗓子询问:“这……是哪里?”
“这是泷水的安阳村,就是当初郡主您给咱们起的名字,郡主,您,您怎么会落在山脚下?”那女人似乎有些犹豫,“现在,整个蜀国,都在通缉您呢。”
师云清勉强扯了扯嘴角。
女人又继续道:“不过郡主您放心,咱们村子您的人,大家都统一了口径,您就好生在我家修养着,我会照顾您的。”
郡主这么心善,那皇帝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还通缉郡主。
“谢谢。”师云清松了一口气。
这个安阳村的人,都是当初疫区之中患病较重的人,这些人当初的屋子都被官兵放火烧了,所以就在这里建造了房子。
收养师云清的女人叫做沈成秀,是个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日子过得却是红红火火。
师云清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平日里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屋子里晒太阳。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小孩子喧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云清姐姐,这是我今天采到的药草,你看看可以用吗?”
“虎子啊?”师云清眼神黯淡,茫然地伸出手,紧接着一株草药就递到了她的手心里。
她摸了摸叶片,又放到鼻尖嗅了嗅,正想说些什么,门忽然砰砰砰的就敲响了。
“虎子,虎子,官兵来了,官兵来了,村长爷爷让咱们赶紧将云清姐姐藏起来,快点快点。”
那是一个半大少年的声音,师云清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感觉自己被几个半大少年牵着往屋子后面跑。
“姐姐,快来这边,快来这边……”
“那边,你们给我去搜!”官兵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师云清刚刚躲出去,隔着墙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官兵们一脚踹开门,气势汹汹地就往里面冲。
“姐姐,这边这边……”
一群少年簇拥着师云清,将她推搡着往另一家走。
这一场少年和官兵的躲迷藏,师云清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指哪儿走哪儿。
她前些日子从那般高的地方摔下来,虽然有着两头狼垫背,可是也受了不轻的伤。
眼睛瞎了不说,手也断了,没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成了。
那些官兵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呼呼啦啦的来,气急败坏的离开,老村长塞了不少银子,才将人给打发掉。
整个泷水,因为遭遇了瘟疫,所以现在还在恢复期,这些村民,并不算怎么有钱。
她在这里将近待了一个月,过得宛如废人一般,每天吃喝有人伺候着,除了粗茶淡饭一点,竟是和在王府时也没什么不同。
想来,给这家人添了不少的麻烦。
师云清坐在凳子上,茫然地看着前方,最终幽幽叹气。
“虎子,你去吧村长叫来吧。”
她不会那些什么发大财的招数,但是药材这一方面,倒是略有涉及。
这村子,能拉一把,就是一把吧。
村长知道她的想法之后,放下了手中的烟枪,有些犹豫不决:“郡主,您的好心我也知道,只是咱们安阳村就是这么大一点,万一,万一不成呢?”
这些地,就是他门的保障啊,没了地,那是要饿死人的。
“村长,其实这药材也要不了什么地,就是这山头里面随便开采几块,也成。”师云清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我知道您担心,不过只是几块地,我这里……还有些金叶子,您拿去,就当是我的心吧。”
“这,这……”村长惶恐地推拒,“郡主,这使不得,使不得……”
“没有什么使不得的,村长,这就当是我给秀娘的一点心意,您要是开垦出药田,先分给秀娘可好?”
秀娘一天到晚的,也不容易。
村长是拧不过师云清,拿着金叶子离开了,没过两天,就召集了村民说了药田的事情。
师云清原本以为,就连村长都很犹豫,更别提这些村民了。
但是她在这些村民心中的地位很高,大部分的人都支持这一项工作,甚至嚷嚷着要加入。
所幸老村长说是试验,还没有正式开展,才阻止了良田变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