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许,江意许!”
……江意许缓缓睁开眼,还不能完全睁开,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但是江意许却觉得十分熟悉,接下来应该是有一个人影用十分奇怪的姿势看着她的。不知为何,江意许就是这么肯定。
她还被人给绑着,手脚都不能动弹,但是身体却奇怪地能在空中摇晃……
江意许蓦地睁大眼,感官开始恢复,后脑勺传来一阵猛烈的钝痛感,记忆开始复苏……
——这是那个森林里的小木屋!文瑄绑架她的那个小木屋!
她又回来了!
江意许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人,虽然屋内的光线很暗但是她还是看清楚了——这个人,是文瑄!
真的是文瑄!
江意许下意识想跑,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住了,手被反绑在背后,脚也束缚在一起,最让她难受的,还是她被悬空绑在空中,腰腹之处,用几根绳子直接固定在了横梁上。
“你醒啦?反应过来了?”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同样的话。
江意许看着周围的环境,想分辨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身上的疼痛告诉她,这是真实的。
——她真的,又回到了那个小木屋。
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江意许从未这样害怕过。文瑄一直是她的梦魇,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现在又回到这个地方,无非是让江意许的害怕全然曝光。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再逃出去一次,事实是她上次也没逃过。
她的脸,就是最大的烙印。
就在江意许正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办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文瑄突然开始扭曲自己的身体,像一个麻花一样卷在一起,脸上的皮肤像墙壁一样一块块掉落,露出内里血肉模糊的脸——
“我曾经把一个背叛我的人,做成了人彘。人彘你知道吧,就是断其手脚,放在一个大坛子里,把他的头露在外面。但是他不会死,只会日夜忍受,手脚被断的痛苦。”
文瑄扭曲着身体靠近她,空如黑洞嘴里发出声音。江意许拼命摇头,想要拒绝他的靠近,却无能为力。
“你说,你这样美丽的姑娘,如果没有了手脚,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文瑄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被烧得火烫的剑,黑洞一般丑陋恐怖的脸上露出几分诡异的表情,他看着江意许,眼里全是让人胆寒的疯狂。江意许身体发颤,知道自己是逃不了了,绝望涌上心头,江意许泪流满面。
——“说吧,你愿意臣服于我,做我的军师,帮助我,夺回这文国江山。”
文瑄的声音带着几分鬼魅之感,宛若地狱里传送而来的低语,让人恐惧,让人不寒而栗。江意许半睁着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脑海中只有文瑄说的话,在不停地回荡:
“答应我,和我一起出城。”
“出城时不要乱动,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江意许——”“江意许——”
“做——梦——吧——”
“砰!”
江意许大喊一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文瑄一把撞开,就在这时,江意许发现紧紧绑住自己的绳子竟然断开了,而她也摔在了地上。
再抬起头时,整个房子里已经被不知何时燃起的大火给笼罩,江意许站在最中间,周围全是熊熊大火。
“沈飞——沈飞——”“放我出去啊,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不想死,老爷我不想死……”大火中突然多了很多不断挣扎的人影,好像是在江州沈府被烧死的那些无辜人,又好像是无数个被痛苦回忆笼罩的江意许本人。他们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在大火中疯狂喊叫。喊得声音嘶哑,喊得无法再喊出口。
江意许抱住头蹲在地上痛哭,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小木屋里还是在江州的沈府中。
记忆是混乱的。但是痛苦,是贯通的。完全不同不相干的两个事件,可以因为痛苦而连接在一起。
“救我……救救我……文璟……文璟……”江意许蹲在地上无助地流泪,就在这时,只听“轰”地一声,江意许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门,江意许连忙跑过去推开,门外——
是拿着烧得通红的铁剑,一脸狞笑的邵谦……
“啊!——”
江意许大叫着从床上坐起身,还没有从那个恐怖至极的混乱的梦中抽身出来。她满身大汗,面色惨白,还在不停地颤抖。文璟坐在床边,伸出手抱住江意许,不停地安抚她。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做梦,那只是梦。你现在很安全,很安全……”
在文璟的安抚下,江意许逐渐安静下来,她太困了,刚刚接受了大量信息的她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她闭上眼,慢慢地又进入了睡眠。
文璟坐到床上去,让江意许靠在自己怀里,尽量让她睡得舒适一点。
房间里安静极了,万籁俱寂,好像一切外在的东西都与他们无关,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意许才颤抖着睫毛再次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双眸放在了文璟的脸上。
这一眼,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穿越了五年的时间距离,穿越了从现代到文国的空间距离。江意许的那双眼,望过了文国的山,望过了现代的水。最终,望进了文璟的双眸。
待反应过来,江意许眼圈一红,眼泪倏地流下。
“文璟……我,我想起来了……”
这天下午,江意许窝在文璟怀里,说了很多很多。
她说起自己是怎么被文瑄绑架的,文瑄又是怎么虐待她的。她说文瑄知道了她来自未来,还说文瑄之前在江州没有绑她走是因为她失忆没有利用价值了。
江意许说起自己的五年,说起自己不记得任何事情的惶恐,说起在知道自己毁容后自己的痛苦挣扎,说起邵谦筱筱带给她的温暖,说起自己不想靠近文璟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的心路历程……
江意许太累了,但是她又想全部说出来。所以她就说一会停一会,有时候说着说着还会突然睡着,睡醒了之后又继续说。
文璟一直轻轻地拍着江意许的肩膀,耐心地听江意许讲。江意许说他就听,江意许睡着了他就等。
阳光、微风。野花在路边摇曳,摇曳着无尽的春光。有小孩蹦跳经过,被野花拉住脚步,她停下,细嗅芬芳。她停下,感受希望。
时间流逝,人事易分。五年的分离,记忆的混乱。曾经以为永别之后再无将来,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曾经忘记一切拼命想要逃离,再见之时,再触内心。
他们之间,有着五年的空白。但是对彼此深入骨髓的思念,填满了那些留白。
他们终究还是重新相遇了。他们终究再次拥抱在一起。
——只道那情爱之深无边无际,未料这离别之苦苦比天高。
幸好,他们没有放弃彼此。
幸好,他们寻寻觅觅兜兜转转,还是重新,投入了对方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