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庄后院,书房。
两个丫鬟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一人的身上竟只穿着里衣。书桌上坐着燕归庄现在的当家人朱陵甫。朱陵甫虽才二十五岁,看起来却十分老成持重。此刻的他一身白色孝衣,头发在头顶挽成一个髻,用一根墨玉簪子插着。他一手扶着椅背,一手飞快转动着两颗核桃大的玉珠。
“奴婢与青鸾正在路上走,不曾想忽然就被人打晕了,那人从身后袭来,奴婢们压根没有机会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啊!醒来之后奴婢的衣服就不见了。”
青鸾忙道:“大人,青鸾倒下之时看清那人的样貌了,是个清秀少年!”
“清秀少年?”朱陵甫手中的玉珠停了下来,身体微倾看着地上二人:“清秀少年为何要金雁的衣服?”
青鸾道:“大人,奴婢看清楚了,确实是个男人。”
朱陵甫朝门外问了一句:“三爷呢?”
门外一中年男人道:“或是在灵堂呢!”
朱陵甫道:“去把三爷找来。再着传下令去,本府女婢无令牌者皆不可出府。”他倒要看看那人到底怎么逃!
“是!”门外脚步声快去离去。
朱陵甫又对金雁与青鸾二人道:“这件事情万不可叫夫人知道,记住了么?”
金雁跟青鸾早就对“瞒着”夫人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此时只要不罚她们便好了,忙道:“奴婢们记住了。”
“记住就好,你们下去吧。”
待金雁与青鸾二人一走,朱陵川便推门进来了。
他一边看了眼两个丫鬟的背影,一边道:“二哥,那两个丫鬟是怎么回事?”
“金雁在路上被人打晕,丢了一套衣物……”朱陵甫放下玉珠走到书桌前。
“什么?衣物?”朱陵川上前一步:“二哥的意思是有人冒充我们府上的人?”
朱陵甫道:“我怀疑会不会是那个土匪头子干的。可是青鸾看见的又是个少年,这……”
“莫不是……不会不会……”
朱陵甫忙道:“三弟你想到了什么?”
朱陵川想了想,道:“我想会不会是那个湄小鱼女扮男装,再抢了金雁的衣物,变成女装?”
“这……嗯,三弟,你在外面可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么?”
可疑?朱陵川想到这两个字顿时想起了“梅小鱼”,可是梅小鱼他已经检查过了,并不是白风寨的人。
“没有发现。”朱陵川如此说道。
朱陵甫稍稍松了口气,他三弟向来过目不忘的,他说没有发现,想来并没有什么事吧。
“或是下人之间互相捉弄也说不定。”
朱陵川道:“二哥,府里最近可有新进的女婢?”
“新进的女婢?三弟问这个做什么?”
朱陵川淡淡一笑道:“三弟只是想起了一个人,问问罢了。”
朱陵甫难得看到他三弟为了女人笑,笑道:“三弟今年也有二十四了吧。”
“二哥……”朱陵川一看便明白朱陵甫是想歪了。
朱陵甫道:“三弟不必不好意思。母亲卧床七八年,你也代发修行了那么些年,若是在寻常人家,想必孩子也能满地跑了,是二哥对不起你啊。”说着便朝外面道:“来人,叫白敬过来!”白敬是燕归庄专管下人及礼仪方面的人,朱陵甫已下决心,就算朱陵川守孝不得娶妻,也该纳个房里人才是。
“二哥不必了,我还是先去给母亲守灵吧。”朱陵川急忙道,看朱陵甫的架势若是把人找了来定是要他纳作房里人的。
朱陵川说完对着朱陵甫做了一揖,急急忙忙走了,连门也忘了带上。
出了门,朱陵川顿时感觉脸上热热的。长了二十几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知不觉,朱陵川就这么在后院里随意走着,一路上好些下人对着他行礼,他却都充耳不闻。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空。
“啊呀!”
随着一声女人的惊叫,朱陵川被人撞得往前差点摔倒,他惊觉自己竟已经走到了后院一个废弃的荒院之中。杂草丛生,院墙、假山都已经爬满了藤蔓。
朱陵川忙回头寻找声音的出处,只见是一个女婢,正坐在地上抱着脚龇牙咧嘴的。
“梅小鱼?”
湄小鱼忙抬头,眼神中顿时流露出错愕。她跟着地图一路寻找铁风到了这里,才发现地图上那个宏伟的院子早已变成了荒院。这该死的朱陵川,到底把铁风藏到哪里去了!
湄小鱼眼神晃了晃,随即换了副无辜的面孔。“三……三爷,好巧啊……”
朱陵川忙把她扶起来,看她一身脏兮兮的,恐怕在这里转了许久了。
便问道:“你不在花园做事,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本来在做事的,后来让我去取个东西,我就迷路了!”
“那你取的东西么呢?”
湄小鱼心想自己又挖了个坑自己跳了,忙低声委屈道:“奴婢并未拿到便到了这儿,想必已经有人去取了。”
“哦,这样啊。梅小鱼,大门不就在那里么。”朱陵川一指身后五六丈的地方。
湄小鱼一看,果然一撞破烂的木门在那里,其实她早就知道木门的方位,但是此刻不免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谢三爷指点。那……小鱼这就出去了。”
湄小鱼此刻只想快点离这个不定时炸弹远一些。可是一走,脚下却是十分的疼。都怪自己这张乌鸦嘴啊,在大牢的时候装崴脚,现在果真崴了!
“慢着。”
湄小鱼顿住,心想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问题么?!
“我送你出去吧。”朱陵川上前扶了她。
湄小鱼大大舒了口气,终于把朱陵川骗过去了。朱陵川小心翼翼地撑着她的肩膀,好像怕捏碎似的。
“三爷,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后门,我想出去看看大夫。”
“为何不走前门?”
“前门宾来客往的,况且后门也近些。”
朱陵川点了点头,看她的样子脚伤似乎很严重。
二人绕过荒院便到了后门。燕归庄的人基本上都在前厅或者后花园,此时后门只有一人守着。可是湄小鱼却被拦了下来。
“三爷,不是小人不放,只是大人有令,无令牌的女婢不可出门。”
朱陵川淡淡道:“这件事我会跟二哥说的,不需要你担着。”
“是……”守门人狐疑地看了湄小鱼一眼。
朱陵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湄小鱼:“拿去吧。”
湄小鱼心道她还正缺银子呢,便也不客套了,接过银子便告了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