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寒带着满腹的心思踏着月色而行。
她今日不想叫黄包车了,只想静静地,一个人慢慢走一走。
理一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想一想密斯崔和白斯老伯这段情。
女郎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她踢着路边的碎石,这明明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可她嘴上却频频叹息,这又是历经沧桑的人才会做的。
她就是这么一个矛盾体,这么一个闪闪发光的矛盾体。
途径赌坊,隔着门帘她都感受到了内里的热火朝天,她站着,似乎在看那些人,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瞳孔是涣散的。
只听得一个胖胖的的中年男人笑着说,“听说青州的宁少帅疯了!”
对面那个掷骰子的年轻女人撩了撩额前的发,扯了扯开衩开到腿根处的旗袍,不甚在意地说:“不会吧!”
“哎呀,我家有亲戚在青州,白日里才来了电报,也就把这事当做趣闻那么一说。你说真是啊,谁能想到宁少帅会疯掉!听说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等到发现的时候都差点要死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人却疯了。”
“为什么呀?”
“好像是情伤!”
啪——
沈初寒拉开门帘,冲上前去,揪着那中年男人的长衫,眼睛瞪得大大的,疾言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那中年男人也没好气,叫唤着,“来人啊,什么人都敢上赌坊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特么的晦气!”
沈初寒不管不顾,红着眼眶似乎只知道不停地重复那个问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青州宁少帅怎么了?”
“妈的,老子不给你一点颜色,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沈初寒摇头,碎碎念:“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出事的。”
赌坊的打手扛着长木棍围了过来,扯着沈初寒往外拖,她整个身子都趴在赌桌上,不肯挪动分毫。
打手见惯了这样的“泼皮无赖”,一棒子就要打下去的时候,忽然闻得一声“住手!”
“杜先生。”
“杜先生。”
“这么晚了,杜先生怎么亲自来了?”
……
杜笙无视这些寒暄,径直走向沈初寒,从打手手里将她捞了出来,他目光沉郁,环视了一周,本想开口解释一番的人都闭上了嘴。
青帮龙头啊!
气势真是不容小觑!
杜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沈初寒身上,揽着她离开。
人走了后,赌坊都炸开了,纷纷猜测那女郎是什么来头。
有关注时事的人认出,那女郎竟然就是白府未过门的二儿媳妇。
一夕之间,沈初寒已经被扣上了水性杨花的帽子了。
当然,她此刻对这些全然不知。
杜笙将她带到了齐乐门,全程护着她的脸,没让有心人有可趁之机。
齐乐门还是载歌载舞,一副四海升平的样子。
红玉见这阵仗,立马在前引路,去了自己的私人化妆间。
杜笙将沈初寒按在板凳上,低眉,“沈初寒,你解释一下你到底怎么了?”
沈初寒双眼无神,见着红玉才眨了眨眼睛,这一眨啊,眼泪都落下了。
红玉不解,抱着她,“怎么了这是?”
她硬着头皮猜测,“谁欺负你了?我红玉的好姐妹也敢动,我去帮你收拾他。”
红玉偷瞄了杜笙一眼,她觉得多半就是杜笙欺负了沈初寒,虽然杜笙是她的老板,但为朋友必须两肋插刀!
顶多挨顿骂,然后不演戏了呗,还死不了,可好姐妹的委屈可不能白受了。
沈初寒紧紧地抱着红玉,哭得不行。
杜笙扶额,“沈初寒,想要我帮你你总要说句话吧?就凭你刚才在赌坊那举动,就算被打死都没人管你。”
若不是他今日恰好前去巡查,还不知道这姑娘要落得什么下场呢!
红玉惊讶,听这意思,杜笙没有欺负沈初寒?
浓妆艳抹的女郎松了口气,问杜笙,“杜老板,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杜笙难得有耐心,将在赌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红玉沉思,“肯定是那些人觊觎初寒的美色,否则咱们初寒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动手!”
杜笙很显然也有这种猜测,所以来的路上他已经吩咐下去了,以后在凉城不想见到今日对沈初寒出言不逊甚至于动手的那些人。
青帮龙头口中的“不想见到”,意味可就深长了。
男人周身腾发出怒气,红玉缩了缩,感觉气压都低了不少,再低头去看陷在自己情绪中无法自拔的好姐妹,就只能唏嘘感慨了。
也就沈初寒木讷,对于感情之事还未开化。
就在红玉和杜笙都摩拳擦掌准备去掀翻赌坊的屋顶的时候,沈初寒终于愿意说话了。
顶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她望着杜笙,“杜笙,宁辰北真的疯了吗?”
杜笙:……
红玉:……
杜笙先是心里一抖,这女郎已经许久不直呼他的名字了,再次听到,竟然觉得分外地动听,可这之后的那个问题就让他有点…愤怒了。
至于为何愤怒,此时的杜笙也并不知晓。
红玉睁着那双潋滟流光的媚眼,抓着沈初寒的胳膊问,“初寒,你说的宁辰北是青州的宁少帅?你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沈初寒还是望着杜笙,又重复了一遍,“宁辰北真的疯了吗?”
红玉惊呼,“初寒,你居然和青州那位宁少帅有奸情啊!”
沈初寒这才侧目看了红玉一眼,眼神凉凉的,没有温度。
红玉汗毛一紧,向后退,直到挨着墙。
这一个两个的气场都太强大了。
杜笙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笑了笑,“初寒,你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才在赌坊动手的?”
“我没想过要动手,我只是想问清楚罢了。”
杜笙失笑,“你这么爱他,却要嫁给白承夜?沈初寒,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沈初寒还能不当回事,但是杜笙…
她反唇相讥,“杜笙,你何必明知故问,若不是为了帮你做事,我会困在白府?”
红玉:……
完了,她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劲爆大消息。
方才她就该悄悄离开的啊!
杜笙勾唇,“让你在白府做事,无非是顺便而已。你若不想嫁给白承夜,随时可以离开,可别把过错都推在我身上。”
砰——
沈初寒抓着一个梳妆盒就摔到了地上,“闭嘴!”
红玉吓坏了…
她没听错吧?
她的好姐妹居然对着青帮史上最年轻的龙头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