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湮不知自己为何会逃也似的离开,他怕的又是什么呢?当年明明就是她负了自己,他不恰好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台上痛斥审判她吗?
风水轮流转,他终于迎来了她后悔的时刻。当年弃之如敝履的放弃了自己,现在又想……多么可笑啊!是的,他知道阿九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忏悔吗?
他不听,也不想去接受她的忏悔。十二年了,一切都已经变了,他也有了自己需要守护的东西。
万花楼。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里,这十二年来,他总是觉得心里特别空虚,那心结了冰,结了厚厚的一层坚硬的冰,刀劈斧砸都弄不开。他只有去找不同的女人,每一夜他搂住一个娇躯,试图去温暖自己冰冷的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有没有被化开过。
密密的织锦帐子中,一个美女拂过一层一层的帘幕,提着裙裾走到了床头。床头上的男子很好看,他用手指轻巧地弹起一道白光,刹那间她的月白色长裙就滑了下来,堆在了脚面。
他点点头,欣赏了一眼她纤稠有度的身体,“看来还不错。”
床帐上的轻纱在摇动,屋里到处都充斥着甜香腐烂的气息。阿九通过宝镜瞧着这一幕,她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个念头,不能再等了。
她一定要当面对他说,她憋在肚子里面十二年的话,如果他依然不能够原谅自己,那自己也不该在接着纠缠他了。
她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便觉得一刻也等不得了。随手抄起衣架子上的葱绿色长裙,套上后,就走出了客栈。
外面的路灯很亮,街上的人流如织,一点也看不出快要到了子时的样子。她径直朝万花楼走去,到了门口,为了进去方便,她念了个隐字,使用了一个隐身术,嗖地钻了进去。
看门人揉了揉眼睛,“我怎么好像看到一道白光进了咱们万花楼了?”另一个同伴嗤笑他,“我瞧你是看花眼了吧,前个刚发月钱,你就把钱送给了对门的暗门子,我看你是累蒙了吧。”这些个看门的大汉,平时若是找女人,只能去对门的一些暗门子,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都会站出来拉客,银子也比较便宜。
至于这万花楼里面的女人,可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可以随意染指的。阿九用手拂过一道一道帘幕,心跳的已经快要跳出腔子了。他知道自己来了吗?凭他的灵力不用说,早就感觉到了吧。
就在她要撩开最后一道白色帘幕的时候,一声“住手”还是让她停了下来。床上的女子显然也是一愣,吓了一跳,“难道有人来了吗?不可能啊?”
苏湮对着那帘幕处,“你又来干什么?”
“我没有说完的话,一定要说完。”她沉了一口气,“这次我把自己想要说的,一股脑都说完后,就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真的?”苏湮边喘息着,边说。
“我说话当然算数。”
“那你在外面再等一会儿,等我完事的。”里面传出他含糊忘情的声音。
她在帘幕外走来走去,一直走到了第73遍,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你进来吧!”
她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只见苏湮坐在床头,用手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随手拿起一块手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他的身后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女子,此时闭着眼睛,好像失去了意识。那个女子的身上遍布着点点乌青和红瘀,瞧着很可怖。
她一急脱口问道:“你把这个女子怎么了?”用手一指他身后的女人。
苏湮瞪了他一眼,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愿意多管闲事,“你放心,我不会杀她的,只是被我点了昏睡穴,暂时失去意识了。难道你说话的时候,想让一个外人听着吗?”
阿九哦了一声,说得也是,“可是你好歹把衣服帮她穿上啊,就这么……也不好……”
苏湮觉得女人怎么都这么麻烦,不耐烦地一挥手,把地上的被子用灵力一收,恰好盖住了那个女子的身体。
阿九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她自己走到小圆木桌旁,倒了一杯茶,大口喝了下去,准备润润嗓子。突然扑地一声,将满口的茶都呛了出来,“这什么茶?难喝死了?”
苏湮擦完了汗水,也不理她,白色睡袍松松地穿在他的身上,露出胸前的大片如大理石一般光滑如玉的肌肤。白色的袍子还不时地从肩头滑下,露出他结实的肩膀。
“暴殄天物,那是晋安新出的白茶,不过对于你这种不会品茶的人,喝什么都一样。”
阿九顾不得他口中的讥讽,若是平时她肯定会不服气地理论一番。难道处处都要显你能啊?非要显得你厉害?显摆你懂得多吗?不过此刻她却低垂着头,虽然在宝镜之中已经见过了很多次他的身体,不过此刻真实相对,近在咫尺,还是让她的心里跳个不停。
偏偏屋里又这么静,好像只能听到她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瞧着她脸红透了,低着头,手里还捧着个茶杯。他随手扯过衣架上的一件月白色外衫胡乱穿好,“抬起头来吧,有什么事赶紧快说。别耽误我的时间,若是一会儿,下一个姑娘来了,你今晚可就失去说话的时间了。”
阿九蓦然抬头,喉结滚动,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天啊,也不怕累死。哼,累死也活该!
不过想到来的正事还没办,她突然昂起头,盯着他冷定的眼睛,“你当年难道认为我退婚是为了荣华富贵吗?”
乍然听到这句话,他的心里仿佛被投进了一颗石子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当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她亲口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由不得他不信啊!
“难道不是吗?毕竟和镇安王相比,当时的我就是一个贫夫。”他突然瞪着眼睛,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哀伤,即便现在的他拥有了用之不竭的财富,仍未脱去当年贫困的灵魂。
阿九咬了一下嘴唇,“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哪样的人,你心里最清楚。当年你不择手段勾搭上了我,之后又另攀高枝。无情地将我抛弃,当时我哭着求你,跪在你的脚下,扯着你的衣角,求你不要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让我怎么样都行?可你呢,你还不是决绝地走了?”他越说情绪越激动,仿佛十二年的光阴被瞬间抽空,他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无助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