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姜看着皇帝抱着自己的儿子,匆匆跑出去,心里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就要跟过去,却是酸麻的膝盖,不给力,一下子就摔倒了。
“勇儿,你怎么了?”她哭泣着念叨着,一边用手急急揉着自己的膝盖,一边试图重新站起来。
“姐姐!”突然一声柔柔的呼唤,妤姜抬头,便看见一位跟自己相处很好的董嫔,正在对着她微微摇头,提醒她不可造次。
妤姜这才有些清醒,这个时刻,没有皇帝的旨意,她若私自跑过去见自己的儿子,是会受到处罚的。
可是,不见见姬勇,她真的放心不下,无奈之下,她只好趴在地上,呜咽哭泣,一边喃喃自语:“勇儿,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平安啊!”
暖阁里,姬勇安静地躺在锦绣的睡榻上,御医已经给他诊过脉了,正在外间给皇帝回话:“皇上,殿下就是过于劳累,且悲伤过度,老臣给开了一副补养身体的药物,喝了就会复原的。”
“卿家的意思,是说太子没有大碍!”皇帝不放心地跟了一句。
“无妨,吃了药,好好歇一下,就会复原的!”
皇上脸上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对太医挥了挥手,太医恭敬一揖,慢步退了出去。
皇帝站起身,走进里间,端详着昏睡中的姬勇,良久才对身边的连才说道:“去告诉那个妤姜,就说勇儿就是疲劳过度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让她不要担心!”
连才表情僵硬的脸上,有一瞬间,竟是莫名地抽搐了一下,却是极快地答应了一个:“喏!”
姬勇在睡梦中,看到了明亮的天地,他跟洛曦在元气阵的石阶上,艰难攀爬。对了,还有那个傻子周俊。
他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却异常开心,每攀爬上一个台阶,就会很有成就感地相视而笑。如果,眼前若是没有周俊的话,他会更开心的。
可是,突然间便是漫天飘白,他分不清楚这漫天漫地的白,是雪花还是挽帐,惊讶之间,突然听到丧钟敲响,没有人告诉他什么,他的心里便恍惚明白:皇祖母离开了这个世界。
悲伤,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无力挣扎,只能随波逐流。但水流还在汹涌上涨,一直淹没到他的脖颈,巨大的窒息感让他情绪失控,发泄般地大声嚎哭起来:“皇祖母——”
皇帝正在床边,细心地为他掖了掖被子,正要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却突然听到这样的一声大喊,吃了一惊,赶紧凑上去,轻声唤道:“勇儿!”
姬勇睁开眼睛,心头兀自突突乱跳,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带给他一阵潮潮的凉意。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姬勇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冷汗,皇上立刻将一条洁净的毛巾放到他的额头上。姬勇忽地一下坐起来,用那条毛巾擦着自己的额头,然后才疏离地叫了一声父皇。
皇帝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满眼都是关切的神色问道:“身子没事了吗?”
姬勇一下子跳下地,重新给皇帝施礼问安后,才说道:“父皇,我没事,儿臣这就去给皇祖母守孝!”说完,转身就走。
“勇儿!”皇帝开口叫住了他。
姬勇回头,迟疑地问:“父皇还有事吗?”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里很是满意,出门游历这么久了,他的身体似乎更结实,容貌也更清俊出众了。
那飘逸出尘的气质,更加有皇家子孙才会具有的大气气质。
“听成将军说,上次你悄悄回京城,都不肯回来见朕一面,是在怨朕吗?”
“儿臣不敢!”姬勇转回身,又要行礼,却被皇帝伸手制止了,道:“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何必多礼?”
姬勇不再坚持,只是声音有些沉重地说:“上次儿臣是想去宗派年会上开开眼界的,因为没有奉旨,儿臣不敢见您,谁知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没有看到什么热闹,倒是受了好多惊吓。后来因为剑阁的人要回南海,儿臣早就想去剑阁见识一番的,不想错过机会,便跟着去南海了。”
皇帝的唇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问道:“那么,在剑阁学到了什么东西了吗?”
“嗯,倒是有所收获呢!”姬勇淡淡地说,但此刻的他,心里痛着,他什么都不想说。于是抬起头看着皇帝,有些大胆地说道:“父皇,儿臣现在心里很乱,什么都不想说!”
皇帝微微点头,道:“嗯,去吧!”
姬勇仿佛得了特赦令,赶忙转身溜走,直向泰宁宫而去……
大周朝淳熙二十二年初,圣母皇太后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皇帝姬燎为母后上尊号为慈安孝懿圣母皇太后,与先帝合葬。
丧仪结束,回到宫中,姬勇便跟父亲请行,他还要回到南海剑阁。
回京这么久了,渐渐从皇祖母去世的悲伤中,恢复过来的姬勇,开始想念剑阁了。尤其让他惦记的就是洛曦了。
原本姬勇就对洛曦有着天然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而两三个月的相处下来,已经让他对洛曦更加眷恋,,却说不清楚原因。
还记得那天他离开的时候,曾经依依不舍地对洛曦说道:“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洛曦丰润的小脸上,流露一丝淡漠的神色,她想起了当年梁家被灭门的事情,若不是自己是穿越而来,遭遇那样的惨事,岂不是会因伤心过度而死?
不过,看到姬勇眼中隐隐的泪色,还是心有不忍,拉住了他的手,恳挚地说:“殿下,此去要多多保重身体!”洛曦的小手绵软而温润,带给姬勇很舒服的温度。
而且,洛曦的这句话,竟让姬勇的心里莫名荡漾起感动的涟漪……而今,皇祖母已经往生净土,他觉得自己也该会剑阁了。
这些日子,不知道洛曦的功力修炼如何了,是否已经通过了元气阵了?如果那样自己就会落后了,他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情,他希望自己能够永远跟洛曦保持一致,无论修炼还是成长,他们永远能够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皇帝听了他的请求之后,沉思地看着他,道:“朕曾经要你在外游历三年,但此次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回去了,毕竟你是皇子,朕想封你为太子了,就在宫中好好学习不好吗?”
“不可以!”姬勇眉毛一挑,脱口而出道。
皇帝正端着一杯茶,送到自己的唇边,还没来得及喝,听了姬勇着急促的话,不觉停止了喝茶,抬眸看着他,疑惑地微微皱眉,道:“理由呢?”
姬勇一下子语塞,半晌才道:“因为儿臣正在剑阁学习修仙之术,不想半途而废!”
“哦?”皇帝忽然呵呵地笑起来,道:“那帮江湖中人还真的是能够蛊惑人心,修仙?怎么可能,若是那样,朕也要去修仙了,求个长生不老!”
“那个,父皇,若您能舍得下这万里江山和千万子民,当然可以!”姬勇嘟着嘴巴,慢悠悠地说。
噗——皇帝将嘴里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满脸苦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过了新年,他长了一岁,似乎性格更加桀骜了。
“你倒是说说,剑阁凭什么说,能够教授你们修仙之术呢?”皇帝放下茶杯,有些调侃地说。
“父皇,剑阁人没有撒谎,儿臣在剑阁待了两个多月了,我们入门的功法就是攀登元气阵,可难了,我们一直都没有爬上峰顶呢?”
“那是为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姬勇脸上的神色,立刻生动飞扬起来,将自己在剑阁神奇的经历,娓娓道出,直听皇帝都跟着微微张大了嘴巴。
姬勇讲完了,皇帝才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真的有那么神奇?”
“父皇,儿臣不会撒谎!”姬勇黑亮的眸子,澄澈如秋水,没有一丝丝的杂质。
皇帝微微低头,修长而白皙的指节,轻轻在书案上叩击着,发出有节奏的轻鸣。沉默良久,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一个很难取舍的决定。
姬勇眼巴巴地盯着父亲的举动,一颗小心脏,随着父亲的脚步,一点一点地悬了起来。他不知道,若是父皇不答应自己的请求,那么他今生将跟洛曦永无再见之日了吧。
可是,那样的结果,他是不能接受。若是父皇不答应,自己就逃出去,一定要去剑阁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见父皇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缓缓道:“可以,父皇答应你!”
“谢……”姬勇的一张小脸,顿时绽放出一朵叫做开心的花朵,他刚要说出“谢父皇”三个字,却被皇帝给打断,说道:“不过,有条件!”
姬勇依旧笑嘻嘻的,只要准许他会剑阁,无论什么条件,他都能接受的,便用力点了点头,道:“父皇你说!”
“既然是去学习修仙之术,那么,就一定要有所成就,不然,朕不答应!”
“嗯,这个是一定,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
此时,在南海剑阁,洛曦跟周俊,还有雪晴,依旧在跟元气阵较劲。不过,三人都大有进步,雪晴可以在元气阵起步的石阶上,走三四个阶梯了。而周俊跟洛曦的进步就有些惊人,已经能够坚持走到一半的路途。
周俊似乎比洛曦的进步还要大,已经超出一半还要多的距离了。而且,越往上走,前面的风光越加壮阔美丽。
元气阵上面的天空,已经不像他们平时看到的,永远都是灰白晦暗的眼色。而是晴明湛蓝的。
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样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颜色,那蓝色直看得人心尖抖颤,有种莫名沉醉的感觉。
两个人在欣赏到这样飘渺透明的天空之后,看着宛若白练一般缠绕在身边的浮云雾霭,坚信前方一定会有更好的风景。
因而会更加勤勉地向上攀登,攀登……直到精疲力竭,晕迷之后,被抬下来。
但是,每次昏睡之后,他们就会有更加轻松的体验,身体没有减肥,但却越来越轻盈,像一天天羽翼丰满的鸟,翩翩欲飞。
这样美妙的感觉,让他们对攀登更加乐此不疲。而两人经历这么多天的共同攀登,相处更加融洽,周俊虽然心智不全,但每每洛曦的一个眼神,唇边一个小小的笑意,他都能了解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