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听不懂朕的话?”皇帝看向他,脸色阴沉,目光却带着森然的寒意。
“喏,奴才这就回去取!”连才干巴巴地说完,转身要走。
“哎,连总管,你等等!”姬子都突然叫起来道,然后转向皇帝道:“皇兄,算了,兵符在连总管的手里,就跟在皇上手里是一样,反正现在国家安宁,也不急在这一时呢!”
“也好!”皇帝点头,随即对连才说道:“连才,想着,晚些时候,回去取了 送到齐王府中!”
“喏!”连才淡然答道。
齐王府中,姬子都身穿白色长衫,斜倚在寝室大床的靠背上,身体显出一副慵懒之态,但脸色却是严肃谨慎。
他的手里,正轻轻抚弄着那块色泽莹润的玉质兵符。
床边的帷幔后,响起一声呆板苦涩的声音:“殿下,其实兵符一直都在皇上的书房里,说在奴才的手里,只是一个托词罢了!”
“总管的意思是说,皇兄现在已经对本王起了疑心?”
“这个,奴才不敢妄下断言!”
“你个老狐狸!”齐王似笑非笑地骂了一句,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来回踱着步子,道:“本王知道,这一次行动失败,是本王太过急躁了,没有协调好各方的力量,尤其是建隆寺的施礼,严重估计不足,才折飞鹰门这股力量了。”
“殿下,不是老奴多嘴,这样的事,可是关乎生死的,不能儿戏。”
齐王连连点头,道:“嗯,是我急躁了!”说完,抬头看着帷幔后面的人道:“嗯,不过,最让本王生气的是便是那位西门凉雪,这个滑头的临阵脱逃,让本王很是被动,这笔帐,本王一定要跟他清算!”
“嗯,像这样的墙头草,根本就不能与之谋大事!而今各个宗派的年会庆典已经结束了,这些江湖中人,正在归途中,不如找个机会除掉他,留着也是隐患!”
帷幔后的连才语气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齐王点头,转而问道:“连总管,那这兵符我是收还是不收?”
“缓缓吧,殿下先把私事处理一下,找个借口拖一拖,让皇上的疑心,消减一点!”
“好,本王明白了!”齐王微微点头。
“老奴去跟皇上禀报,就说殿下突然身体不适,让您在府中静养两天吧!”
“嗯,如此甚好!”
“不过殿下要在府中静养,做戏嘛就要做得真实,不要露出破绽!”
“嗯,”姬子都连连点头,“本王多谢连总管教我!”
“不敢,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
夜色黒沉,在御书房暖阁华丽丽的大床上,身上盖着黄色锦被的皇帝,身体佝偻,正陷入到沉酣的梦魇中。
梦中的世界,他看到了飞燕和君瑟。瑶殿清寒中,飞燕宛若花间彩蝶,婉转起舞,坐在髹金漆云龙环纹宝座上的皇帝,手捧琥珀,饮着甘露美酒,仪态轻松地欣赏美人歌舞,醺然欲醉。
飞燕穿着长长的白色裙衫,腰间白色飘带,随着她翩跹起舞而飞扬着,俨然有独立出尘的倾城之美。
突然,她腰际的飘带从舒展的飘舞中,诡异地缠绕上飞燕的细长白皙的脖颈。原本优美飘逸的舞姿,瞬间变成了令人恐怖的杀戮。
飞燕那张难画难描的俊美脸蛋,呈现出一片吓人的灰白,舌头伸出老长,一副恐怖骇人的鬼相。
“飞燕,你这是怎么了?”皇上手中的酒杯落地,他大叫着,飞燕却是徒劳地扎撒着双手,颓然倒地。
“爱妃……”皇帝大叫,扑了过去,将飞燕搂进怀里,却发现飞燕的身体竟是如冰一般的凉,让他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可是,飞燕扎撒的双手,却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将刺骨的寒意,一点点渗入到他的骨髓中。
“啊——”皇帝大叫一声,张开眼睛,暖阁套间里伺候着两位宫女,听到惊叫之声,穿着睡袍,便匆匆跑过来,在床边跪下,轻轻道:“皇上!”
皇帝坐起身来,伸手一摸,额头沁着一层冷汗。
一个小宫女迅速拿来毛巾,亲自为皇帝擦汗。皇帝伸手推开了她,道:“茶!”
金口一开,另一个小丫头赶紧去倒了茶,皇帝就着小宫女的手上,喝了一口茶,漱了口,吐在另一位宫女端来的痰盂中,这才正经地喝了一口茶,才对两个小宫女挥了挥手。
“奴婢愿伺候皇上休息!”两个宫女福了一福,轻声道。
皇帝应了一声,重新准备躺下,小宫女赶紧上前,为皇帝布枕,然后盖上锦被,看皇帝闭上眼睛,两人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听着身边没有了声息,皇帝忽然坐起身来,拉起黄罗锦被将自己的身体包裹严实了,仍是感觉一阵阵孤单寂寞冷。
自从贵妃娘娘不幸罹难,他便一直独宿在御书房旁边的暖阁里。
以前,最能够提起他的兴致与欲望的人,便是飞燕跟房君瑟。
飞燕的妖娆妩媚,让他能够完全放松一天的紧张情绪;而房君瑟身上那股子特有的干练与野性的魅惑,却能带给他更新鲜的刺激。
那时候,每日在朝堂之上,与那些饶舌的大臣们斗智斗勇之后,回到后宫,或去往别院,都能让他心生惬意,自信满满。
但是突然之间,两位大周倾国的美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于他而言,真的如同是晴天打了个大霹雳一般。
尤其是亲眼目睹房君瑟在自己的面前,被齐王砍下了首级,更是让他心胆俱裂。只不过,多年来练就的政治智慧,让他在当时的情形下,依然能够很好地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保持镇定自若。
可是,离开众人的视线,像现在这样独处的时候,那副血淋淋的画面,还会让他脊背不断窜出一股股的寒意。
这个时候,他是多么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能够拥他入怀,给他以慰藉,哪怕只是片刻。
可是,再也没有了。
皇后娘娘是母后做主迎娶的,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始终保持着贤良淑德的端庄品性,真得是有母仪天下的高贵气质。
可是,皇帝只是爱敬于她,但却并不喜欢她的那份矜持和高贵。跟皇后在一起,行止之间,总是让人放不开,束手束脚的。
虽然,此次房君瑟发难,皇后娘娘的父亲,镇国公苏护为保护宫眷们的安危,做出了很出色的表现。
但皇帝也只是赏赐了国丈好多的金银细软,对于皇后娘娘,依然是敬而远之的。
至于那位妤姜娘娘,就更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盘菜。真是活见鬼了,一次醉酒,怎么就会让自己糊涂油蒙了心呢。
居然会看上那么一张平庸凡俗的脸!而且,还会有了一个皇子,朕的皇子,他的母妃应该是朕的第一宠妃才对。可是……
想着,皇帝就忍不住深深叹息,料峭的早春寒意,让他觉得全身似乎更加的冷肃了,才不甘心地重新躺下。
想起自己的儿子,他不禁由想起了一个月前,成峤带回来的消息,说姬勇皇子在南海剑阁学习修道,技艺大有长进,而且安全性也绝对有保障。
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得到很多不好的消息,而这个是他最感宽慰的消息了。
年近半百,却只有这么一位皇子,就算他不情愿让这位不受宠的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但他别无选择了。
而且,皇子在游历中,曾连续遭遇了两次谋杀,可以断定,就算自己不喜欢这个儿子,仍然有人心存忌惮,希望勇儿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