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勇没有听到洛曦的回应,心里不免有些慌张,半晌才语气滞涩地说道:“洛曦,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我,因为是我的父皇毁了你的家,毁了你的幸福。可是,朕没办法!朕很抱歉生在了帝王之家,很抱歉……”
“皇上……”洛曦没等他说完,便已经伸手拉住了他那宽大的袍袖,语声分外柔软安静,道:“你不必如此。其实,我心里早就放下了!”
“放下?”姬勇有了片刻的茫然,他的王冠在夜色中,偶尔闪烁出晶亮的金属光芒,“洛曦,你是说对于那件抄家的事情,不再计较了吗?”
他有些不太肯定地试探问道。
“是,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我不想再想起了,太累心!”
“洛曦,谢谢你!”姬勇反手抓住了洛曦的胳膊,有些惊喜莫名。
洛曦轻轻抬起右手,将他拉住自己手腕的手,慢慢推开,声音清冷地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只不过是我自己想通了而已!”
“嗯,也对!”姬勇的脸上浮漾着青春的笑意赞同道,一边转了话题,说:“洛曦,其实,朕这次赶赴边城,便是为你而来。”
“哦?”洛曦有些惊讶,瞪大眼睛,努力想要将那张沉浸在黑暗中的脸庞看清楚,困惑地问道:“为什么?”
“朕自登基以来,朝中的大臣们就一直在上奏章,请立皇后,统率六宫!”
洛曦恍然,脸儿莫名地热了,一颗小心脏也砰砰急跳起来,她轻叹一般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嗯,洛曦,你是明白我的心思的。其实,朕的皇后,非……”
“我不明白!”姬勇的话没有说完,洛曦便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急急说道,“你的心思,我怎么会明白?”
话虽如此说,但洛曦依然难以控制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她在努力稳定自己呼吸的时候,仍然能够感觉到,周遭有暧昧莫名的气息,在涌动弥漫。
“洛曦,你怎么会不明白?在剑阁的时候,我就曾对你说过……”他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却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咳嗽,两人住了口,不约而同地向声源望过去。
只见一位穿着长衫的熟悉身影,从城墙的另一端,慢慢踱了过来,正是周俊。他一直来到两人的身边,打量了很久,才有些惊讶地问道:“是皇上吗?”
姬勇眼看着就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没想到却被这货给打断了,心里很是郁闷,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干嘛?”
周俊发出轻轻的笑声,道:“原来,你们俩也在这上面吹风呢。那我不打搅了,皇上,周俊告辞!”
说着,转身就走。
“哎,周俊,等等!”洛曦却是急促地叫住了他,心里对周俊更是充满感激,他的适时出现,让身边那种有些尴尬的气息荡然无存。
她扭脸看着姬勇道:“皇上,天色不早了,咱们一起回吧!”
姬勇觉得自己有满腹的话,要对洛曦说。可是,现在的天色的确不早了,他没有理由让洛曦再陪着自己在这暗夜中耽搁下去。只好点头,三人沿着石阶,缓步走下城墙,心里却是各怀心事,一时之间,竟都沉默无语。
远处,成峤怀里抱着一把长剑,默默注视着三人走下城墙,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形一纵,飘然下了城头。
此刻,洛曦三人已经从城墙走下来了,下面摇曳的灯火,让三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彼此的脸色。
周俊一袭白衣,飘然胜雪,对着姬勇插手施礼,道:“陛下今日初到边城,旅途劳顿,还是早点安歇吧,周俊告退!”说完,转身决然离开。
洛曦看着周俊的背影,总觉得那潇洒的步态中,带了一抹无奈。她心里微微叹息,才对姬勇说道:“皇上,天色真的不早了,你早点安歇吧!”
说着,便也转身,意欲离开。不料,姬勇却一把扯住了她衣袖,说道:“洛曦,再陪朕一会儿,朕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洛曦玲珑的眼神,从姬勇拉着自己衣袖上的修美白皙的手指上,慢慢上移到他的脸上,那张难画难描的精致脸庞,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热切的光芒。
洛曦心里忍不住再次叹息:如果等他知道了真相,明白自己肩上必须担负的重任,他还会有这样单纯而温存的情绪吗?
“皇上,来日方长!“洛曦说道,一边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洛曦,以后不要叫朕皇上,叫名字就好!”姬勇看着那袅娜离开的身影,大声说道。
“洛曦怎么敢对自称为朕的人不敬!”洛曦回头,轻声调侃,一边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笑脸,便快步跑开了。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一条巷口的拐角,周俊双手环抱胸前,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两个人。
其实,刚才洛曦跟姬勇,在城墙之上交谈的时候,周俊就已经跟上来了。他不明白自己这样的行为意欲何为?只是,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姬勇跟洛曦走得太近。
现在的他,很是遗憾自己为问么会有一段那样痴傻的经历和记忆。假如自己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傻子,那么他一定会将洛曦紧紧抓在手里的。
他承认自己喜欢洛曦,就算当初他是一个傻子,他也是喜欢洛曦的。而今,他已经恢复了神智,才明白,自己竟是那么地喜欢这个美丽聪慧的小姑娘,喜欢得都有些心疼了。
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之后,他很庆幸,姬勇离开了剑阁。他可以一心一意地对洛曦好。可是,没想到,姬勇会千里迢迢来到边城。
看到姬勇到来的那一瞬间,他全身的感觉便不好了。因为,他看见姬勇的眼神就不对。那小子,虽然做了皇帝,在众将面前,表现得高傲而又霸气。
但他看洛曦的时候,画风就完全变了。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宠溺。而那一刻,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别的,全都是洛曦的影子了。
或许,别人不会在意,但周俊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姬勇那样的的眼神,让他心慌,让他绝望。
他知道,这个世界里,他只是一个草木人。就算在仙界,他的身份也不如人家的尊贵,无论天上人间,他都没有任何优势而言。
用过晚膳之后,看着姬勇邀请洛曦出去散步,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偷听,但双脚,就是不听使唤地尾随而去。
听到姬勇对洛曦说出的那些话语,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用刀劈成了两半,没有死,却有犀利的痛楚,让他更加难以承受。
那些话,也是他想告诉洛曦的。可是,简单的字眼,在他的肚子里翻来覆去了好久,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
但是,尽管如此,他仍然不希望,姬勇将那些话告诉洛曦。他假装咳嗽,打断他们的谈话。他明白自己这么做,有些阴暗,有些卑鄙,可他无法控制自己。
匆匆离开他们之后,他的心里充满了罪恶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小人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更希望她快乐幸福吗?
假如洛曦跟姬勇在一起,能够获得快乐的生活,自己应该成全他们,不是吗?可为什么看到他们在一起,自己的心里竟是这样得失落,空茫如大海呢?
周俊心中纠结的想着,一边看着洛曦的身影,快步轻盈地走过,那份自责的情绪,还在心头雾霭般的缭绕。但那一刻,他决定要将自己的心事藏得更严实,不能带给洛曦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