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但却注定是一个难以安眠的夜晚。
洛曦跟秋娘睡在一个帐篷里简陋的木板床上,听着秋娘浅浅的呼吸之声,自己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大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暗夜里帐篷顶端细密的皱褶,听着外面,从远处大漠鼓荡而来的风声,心情就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涟漪纷然。
想想自己短短十几年的人生足迹,还真是够丰富多彩的。在另一世界中生活的时候,她是一位弱不禁风的“林黛玉”,还是一位未卜先知的“小神婆”。
穿越到这个世界里之后,虽然赢得一副健康美丽的皮囊,但却受尽惊吓。尤其是在魁香楼的那段日子,简直就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但在魁香楼的日子,却机缘巧合,让她认识了师父淳于安和凤凰令。
后来她出逃,又意外认识了周俊,而且他们竟然有着那么深的渊源。而在剑阁里的日子,虽然当时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想来,那段日子的每一天,他们都在蜕变、成长。
现在她跟周俊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来自何处了。而姬勇呢,相信随着他修为的提高,也会明了自己的真正的身份的。
只不过,今晚听了姬勇的那些话,他显然是对自己……可是,如果有一天,他明白了前世今生的因缘,他还会对自己如此用情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间秋娘转过身来,在黑暗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问:“洛曦,你睡了吗?”
洛曦手指在秋娘掌心间,轻轻弯曲了一下,道:“没呢,姑姑!”
秋娘叹息了一声,将洛曦的手用力握了握,道:“丫头,我还可以做你们的姑姑吗?”
“姑姑,何出此言?”洛曦吓了一跳,一下子坐起身来,不接地问道。秋娘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她重新按了下去,将自己的身体放平,才轻声道:“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在仙界,只是一个草木一般的存在。那一年,你的爹爹奉命征讨暗黑神君的时候,曾救过我的命,那时候,我只是一位卖酒的店家女儿而已。”
“姑姑,你也记起了过去的事情?”洛曦黑亮的眼珠,在漆黑的夜色里,闪闪发亮,不无惊喜地问道。
“是啊!”秋娘的语气里,有些惆怅的味道,说:“天劫发生的时候,我本来是必定要魂飞魄散的,但却有幸遇到了师尊,是他老人家搭救了我,不然就没有今天的我了。”
她略一停顿,叹息道:“其实,我的资质跟你们没法比,跟着师尊这么多年了,修为却是很平凡,真是辜负他老人家了。而且,现在看来,我都没有资格做你们的姑姑了!”
“姑姑!”洛曦急促地打断了她的话,道:“干嘛要说这样的的话,让人伤心!”她凑近秋娘,用手搂住了她的脖子,一股温暖柔软的气息,让她的心里很是熨贴。
“人的能力有高低,仙人也是如此,姑姑,不管怎么说,您永远都是我们尊敬的姑姑,我不许您妄自菲薄自己。”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喧哗起来,喊杀声像是点燃的爆竹,响成一片。
两人来不及思考,同时惊跳起来,向外冲去。此时,外面的大红灯笼一下子全部点燃,照出一片明晃晃的混乱空间。
秋娘正想询问究竟,就见成峤带着一队将士匆匆跑来,看见了她们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快去护驾!”说完,便向着南城门的方向迅跑而去。
秋娘跟洛曦来不及细问,便拔脚向姬勇的帐篷冲去。
姬勇还没有睡,正在灯下,翻阅谍子从京城送来的群臣奏章,却突然被外面的吵杂的声音惊扰,他放下奏章,喊道:“钉子,披风!”
木丁儿闻声将一件紫色斗篷拿过来,给他披上,一边系着领口的绳带,一边说:“万岁爷,这么晚了,咱不出去……”
他的话没说完,姬勇已经粗暴地推开他,大步向门口走去。因为走得太急,以至于跟冲进来的洛曦一下子撞到一起。
他一把扶住洛曦的肩膀,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秋娘也进屋了,见了他,赶紧施礼。姬勇一把搀起她道:“姑姑,这个时候,就别多礼了,快说,发生什么事了?”
秋娘跟洛曦同时摇头,洛曦解释道:“不知道,只是成将军吩咐我跟姑姑过来护驾!”
“朕没那么娇贵!”姬勇说着,便朝门口走去,秋娘跟洛曦互相对视了一眼,明白阻拦不住,再说她们也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便也跟着出了帐篷。
只是,他们是都不会想到,此时云水镇的南门已经被联军打开了。
这几天,连才一直在搜罗他曾经的那些手下的魂魄,因为天劫的出现,天地宇宙充溢着邪佞之气,从而使那些修罗道中濒死的魂魄,得到戾气的滋养,就仿佛离开大海的鱼,突然得到海水的滋润,竟然纷纷恢复了生机。
连才将他们搜罗到以后,便借用那些联军的身体,将这些魂魄聚拢起来。因为联军将士都是男人,他的那些曾经身为女子的小妖们,便也被装进了男人身体里,就像绵臣的身体里住着玛尼郡主一样,显得尤为怪异。
不过,连才可不在乎这些,只要这些妖孽能够有栖身之地,保持战斗力就足够。他才不在乎一个魁梧威猛的大男人,说起话来,会女声女气的怪异呢。
今天晚些的时候,他将化身为青岫的女娇找回来的时候,就更为满意,因为青岫原本就拥有了一副漂亮的皮囊,这让他省了不少事。
随即,他便将青岫打发出去,让她替自己去寻找那些流浪的魂魄。而他自己,则悄悄去了联军的营帐,抓回了十几个将士,带入他临时拓展的密室之中,饱饱地吸了一顿鲜血。
吸了血之后,他本来以为自己还会跟以前一样,会精力充沛,法力大增。可事情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吸饱了血液之后,不到一刻钟,他便又有了疲倦的感觉。
这样的体能表现,让他很是吃惊。他默默开了天目,内视自己的血海。这才发现,他的血海中,不再是光滑如镜,而是有了几条皱褶,这是血海衰老的一个明显特征。
这意味着以后,他需要更多的血液滋养,才能缓解血海衰老的速度。而更让他心慌的是,血海的衰老,便意味着他战斗力的下降,且那是不可逆转的。到了后来,随着血海的衰老,他将成为一个废人。
想到这一点,连才的身体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如果,自己成了一个废人,那些桀骜不驯的妖孽们,还会再听从自己的摆布吗?
可是,如果没人再听从自己的指挥,自己的梦想也将化为泡影。不过,连才可不会轻易认输的。当初,那个昊天都没有轻易将自己杀死,现在本君总怎么可以败给衰老。
现在唯一能够帮助自己的便是尽快结束这场红尘里的战争,趁着仙界那些仙人,元气尚未恢复,尽早将他们铲除干净。
然后,他将寻找一个年轻的、血海健旺的仙人,将他的血海器官,摘取下来,以替换自己即将衰竭的血海。
只是,这件事虽然不能拖延,但那个血海器官,必须能够与自己的气质相匹配。否则,一切都是白费心力。
所以,虽然他的血海正在加速衰竭,但寻找适合的血海,不能操之过急。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证有足够的新鲜血液来满足自己,以供养血海,让其衰老的速度,慢一些,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