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来,他们主仆二人餐风露宿,已经受尽苦楚,这要在漫漫严冬里,又该怎么度过这难捱的日子。
虽然,他们临走之时,内务府遵从皇帝的旨意,给了他们三千两的银票。可这位小爷一路上,总是大手大脚地花银子,还喜欢上了扶危济困,银子已经散掉了大半,木丁儿不知道以后没了银子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想着,不觉愁苦地叹了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这一次,他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突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大叫道:“少爷,有村子,有村子了!”
马背上的姬勇就像没听见一样,依然双眸微闭,身体随着马儿前行的节奏,自然而然地微微摇晃着,神态安详宁静,像一位入定的老僧。
木丁儿回头看看姬勇,轻轻叹了口气,不满地撅了撅嘴巴,嘀咕道:“少爷,您又不理人了。”
说着,自顾牵着那匹骏马,向那个有些荒僻的小村庄走去。
小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模样,一幢幢的草房子,笼罩在暮色的黑云之下,似乎都没几分活气。
突然,一声尖利的女人惨叫声传来,让木丁儿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牵着马缰绳,就要转身而去。
马上的姬勇却是慢慢张开了眼睛。
几个月的历练,已经让他脸上白嫩的肌肤,变得黝黑,却透着活泼的朝气。他微微皱眉,看着木丁儿骂道:“小兔崽子,小爷不是告诉过你吗?爷在入静的时候,不要吵我,你这是明知故犯吗?”
“少爷,奴才哪敢啊?”木丁儿一脸委屈之色,一边说,一边向前方努了努嘴儿。
姬勇抬头望去,见一幢小草房的门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抓住一个身形柔弱的女子一辆马车旁拖拽着,那一群人的身后,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扎撒着双手,连连哭喊着,叫妈妈!
这个画面看进姬勇的眼中,只觉得心火熊熊燃烧,直窜头顶。他几乎都没有多想,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如一只翱翔的雄鹰,双腿腾跃着,直接来到人群中,拳脚相加,几下就把那些壮汉打倒在地。
几个壮汉被揍得晕头转向,好容易找到北之后,才想起看看是何人这么大胆,及至看清眼前只是一个身穿淡蓝色绣花软缎长衫的小男孩的时候,都有些不能相信。
他们摸着自己火辣辣的下巴或是胳膊,对视了一眼,便轰地一声站起身,将姬勇包围起来。
木丁儿赶紧上前,赔笑道:“各位,有话好……”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姬勇一下子拉到了身后,瞳仁闪烁着墨玉一样的光华,道:“你们是男人吗?”
“妈的,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竟然敢管老子们的事!”一个为首的黑脸大汉,怒气勃发地问道。
话音刚落,姬勇的身体便飞跃起来,小拳头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道,直接砸在那人的左脸颊上。
那人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血水从他的嘴里渗出来,他张嘴一吐,几颗牙齿跟着通红的血水,一起喷了出来。
姬勇却是气定神闲地揉揉自己的手腕,淡淡说:“要回爷的话,首先嘴巴得放干净点!”
那个大汉抬手,狠劲抹了一下嘴巴上的血渍,眼神里带着戏弄的表情,歪了歪嘴巴道:“哼,哪来的没干毛的小崽子,爷今天要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说着,一挥手,几个汉子便一起围了上来。
可还没容他们动手,只见姬勇双手在空中挽出一个莲花结,随即突然挥了出去,一股劲力,带着凶猛的罡风之气,以浑圆的均衡力道,推了出去。
那些人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大力,突然撞击而来,令胸口一闷,个个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摔倒。而那位黑脸大汉更惨,在倒地之前,右脸同时挨了姬勇一拳的暴击,又有几颗牙齿被打落了。
姬勇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躺地上,痛嚎不止的大汉,道:“小子,记住喽,嗯,我才是爷呢!你把辈分整差了,就要挨揍的。”
说着,他不再理会那群人,转脸看着那花容失色的妇人,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那些家伙说话不中听,脏了小爷的耳朵了,你倒是给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
那妇人虽说看上去很年轻,却穿了一件褐色的短褂,下配一条黑色的宽腿裤子,让人看起来,有点老气横秋的。不过,脸模子却是很周正,透着一股清爽的干净味道。
听了姬勇的问话,她未曾开言先是双泪交流。姬勇最看不得女人哭泣,正不耐烦,却见那个小女孩挤进来,一把抱住了妇人的大腿,便放声大哭。妇人也蹲下身,抱着孩子哽咽抽泣。
姬勇有些抓狂,挠了挠自己梳理整洁的发髻,看向木丁儿道:“钉子,这事儿交给你了!”
木丁儿答应一声,赶紧跑过去,好言询问妇人缘由。而那几位倒地的壮汉们,已经强撑着爬起身来,狼狈逃窜。
黑脸大汉临走之时,还用手指点着姬勇,用漏风的嘴巴恶狠狠地叫着:“你,你等着,老子要你好看!”
洛曦瞪圆了眼睛,做出挥拳的手势,那大汉立刻转身亡命而逃。
姬勇这才回头,看向那母子俩。他们在木丁儿的安抚下,已经止住了哭声。妇人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多谢小恩公救命,天色不早了,不如到小妇人的家中,略饮一杯茶水,歇歇脚如何?”
木丁儿赶紧拍手笑道:“好呀,我们主仆二人正是想找一个歇脚的地方呢!”
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眼睫毛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拉住姬勇的手,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说道:“小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娘!”
“朵儿,快叫恩公进屋,歇歇脚!”妇人说着,一边将柴门推开。
朵儿很亲近地拽着姬勇的手,进了屋子之后,她便勤快地搬过一把吱呀作响的破椅子,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凳面,示意姬勇坐。
姬勇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椅子虽然不情愿地吱呀响了几声,但还是能够承受姬勇的体重。坐稳了,他才抬头打量这个小茅屋,屋里只有一只方木桌子,两把破旧的椅子。
离开桌子一丈多远的地方,左右各有两个灶台。
东西还有两个房间,看样子应该是休息睡觉的地方。总之,房间里很简约,简约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了。
妇人来到姬勇的身边,拿起茶壶,给他到了一杯白水,道:“恩公,家里没有茶,您就喝一杯白水吧!”
姬勇端起茶杯,皱眉道:“那些人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妇人的眼圈又红了起来,轻声道:“我男人因病死了,族长惦记着我这三间茅草房,一直算计着我们娘俩。昨儿个,咱们这里来了一位新任太守,地方的乡绅们说是要找几位有年轻女子去陪酒,族长便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我不愿意,他们……”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姬勇像是听了一个神话,真是闻所未闻啊,愣怔了一会儿,才对木丁儿说道:“钉子,你骑我的马,去看看新任太守是谁,让他速来见我!”
木丁儿答应一声,还没有出门,就听见门外传来一片嘈杂的吵嚷声,嘈杂声里,一个粗哑漏风的声音在大喊着:“英娘,你越来越大胆,居然敢招惹野男人,欺负族人,今天非把你浸猪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