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但不肯认输的倔强,让他连退数十丈之后,依然摇摇晃晃地站稳了身形。
锦夏没有时间去乘胜追击,只是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倒的秦林,关切地询问。秦林脸色苍白,唇间有殷红的血液在不断流淌。
他不想在一个女子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虚弱,那样太丢面子。便推开了锦夏,没有外力的扶持,他便一下子摔倒在地。
远处的灰袍怪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嘿嘿冷笑。身子跃起,调动起全身的能量,向这边迅跑着冲来。
雄厚、邪魅的能量气息,带动着烈烈的疾风,吹散了他满头的灰色长发,披头散发的模样,让他的形象更为可怖,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头。
锦夏来不及去看顾倒在地上的秦林,将手中的长剑掷出,化为一片剑林,试图阻止灰袍怪的攻击。只是,灰袍怪一心只想着要速战速决,每一次出手,都是灌注了全部的能量,以锦夏的功力如何能阻止?因而那些剑林在他的眼里,犹如枯木一般。
双臂挥下的时候,气息如虹,将那些剑林一下子卷了起来,如摧枯拉朽一般,四散飞溅。
许多锋利的断剑在灰袍怪能量波的作用下,纷纷反弹回来,一下子刺中了锦夏跟秦林,两个人顿时如刺猬一般。
“哈哈哈,不知死活的蠢货,拿命来!”见此情形,灰袍怪忍不住得意狂啸,心头一阵振奋,一边奔跑而至,正要迅速取了两人的性命。
便在此时,只见数十把剑锋阻住他的去路,他微微一愣的当口,那些剑锋便已经向着他的胸口攒刺而来。
灰袍怪吃了一惊,来不及发力,便迅捷地向后退去,饶是这样,他已然空荡荡的胸口,还是挨了一剑。
来人正是成峤铁良他们。灰袍怪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生力军,知道今天自己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若再僵持下去,只怕自己的老命休矣。
想着,他对着正在与剑阁的人厮杀的青岫他们,打了一声呼哨,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赶紧撤退。
刚才,他冲出房间,跟那些人对峙的时候,他就打定了主意,以迅捷的战术重创这人之后,绝不恋战,迅速撤出去。而且,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全新的落脚之地。
那便是濮水河畔的暗黑神殿。自从天劫发生之后,不分仙魔,都遭到了天地宇宙规律的无情惩罚。
现在,天地之间充斥着不祥的戾气,他觉得这个时刻,正是恢复暗黑神殿的最佳时机。而且,到了那里之后,做个结界,与仙界中人彻底隔绝开来,可以为自己提供一份充足的调息疗伤的时间。
同时,也可以为那些备受天劫摧残而法力下降的小妖们,提供一个相对安定的静修之地,待自己伤势痊愈之后,再去剿灭那些修炼强者。
灰袍怪有这份自信。杨来真已经魂归太虚,就凭那几位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是不可能发现自己做的结界的。
青岫他们跟剑阁的弟子交战,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她原来进入的剑阁的时候,一直都是跟着秋娘学习修炼的,并未得到杨来真的亲传,因而修为不是很强大,现在跟这么多剑阁和幽冥门派的弟子们交手,难免会力不从心。
正在紧迫之中,听到灰袍怪的招呼,赶紧带着幸存的小妖们,紧紧追随着灰袍怪的身影,仓皇而逃。
铁良他们一击之下,看见众多妖孽作鸟兽散,也不去追赶。因为他们都惦记着锦夏和秦林的伤势。
尤其是铁良,看到锦夏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心胆俱裂,完全就乱了方寸。好在灰袍怪已经主动撤离。他不顾一切地冲到锦夏的身边,对着锦夏双手发力,只见锦夏身上的断剑纷纷飞落出去。
“娘子——”他大叫一声,双膝跪在锦夏的身旁,看着锦夏身体上的无数血洞,正在涌冒着的鲜血,双手颤抖着,却不知该放在何处。
“铁良,赶紧给锦夏止血啊!”一旁的成峤大声提醒了他一声,一边忙着去救治秦林。
铁良如梦方醒,赶紧调动自己体内的能量,封住了锦夏的伤口。
锦夏从晕迷中张开眼睛,看着铁良,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道:“夫君,别担心,我没事!”
她的声音虚弱飘渺得像是遥远天边的一抹浮云,那样虚幻,透着令人害怕的不真实。
铁良不管不顾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泪眼模糊地哽咽着:“锦夏,对不起,是为夫无能,不能护你周全。”
说着,男子汉那独有的沉重的泪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滴在锦夏那苍白娇媚的脸颊上。
看着遍体鳞伤的锦夏,铁良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疼惜。他跟锦夏是同时进入剑阁学艺。因为二人都是孤苦伶仃之人,便有了很多共同的话题和兴趣。
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两颗心走得越来越近,直至进入到彼此的心里。那时候,年轻的铁良立下宏大的志愿:男儿定要戴吴钩,娶妻当娶美锦夏。
他许诺锦夏,待他下山入朝进入仕途,以自己一身的文武艺,取得富贵之后,他便来剑阁娶她,他要给她一份安稳的俗世富贵和幸福。
可怎么都没想到,却是突然间风云变幻,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们居然被拖入仙魔之间的交战中。
他跟锦夏仓促成婚,本就不是他所希望的。他希望以自己的能力,送给锦夏一个盛大的婚礼的。可是,那晚,看着成为自己新娘的锦夏,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美丽,他便觉得也许秋娘跟师尊的安排是对的。
自从下山之后,他几乎都没有功夫亲近一下自己的妻子,锦夏每日都在为将士们提供米粥。他知道,那些米粥都是锦夏用自己的修为,从遥远的地方搬运回来的,那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看着她每天忙忙碌碌的身影,铁良就在心里期盼着,等到这场战争结束就好了。到那时,他一定好好补偿锦夏,一定好好地疼她爱她。
可是,现在,看着锦夏着伤痕累累的模样,他却后悔了,后悔不该答应锦夏的任性,让她随自己出山了。
“锦夏,你答应我,你不能有事。不然,我也活不下去了!”他近乎喃喃地说。
锦夏看着他,一边颤巍巍地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铁良那张因为战争,而没有时间打理的胡子拉碴的脸,慢慢地为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轻声道:“傻瓜,你是男子汉呢,哭鼻子多丢人啊!”
“我不管,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定不要有事!”铁良更紧地抱住她,哽咽地说道。
“夫君,其实这辈子能够嫁给你,是我最幸福的事,我一点都不后悔!”
“锦夏,你不要这么说,跟着我,你受了好多苦,对不起,对不起!”铁良说着,眼泪再一次模糊了他的眼睛。
“夫君,别这么说,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够掌控的。在这样一个纷乱的时刻,我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是 幸运的事啊?夫君,锦夏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忘了我!”
说完了这句话,锦夏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铁良吓了一跳,赶紧定睛看时,锦夏的双眼已经闭上了。
“锦夏,娘子——”铁良失态地大叫,但是,他美丽的娘子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回应他了。
铁良紧紧抱住锦夏,将泪流满面的一张脸,紧贴着锦夏的脸,感觉自己的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被谁活生生地摘走了,痛到极致的时候,竟然是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