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银对沙驼和浦江说:“前几天,瞿欧德又到我这里来了。”
许萝琴说:“噢哟,他是热情客气得不得了,正银,详细情况你跟沙驼讲呀。”
闪回:瞿欧德拎着一篮水果和几盒补品从小车里下来,走进殷正银家。
底楼。瞿欧德把水果补品放到桌子上说:“殷正银、许萝琴,今天我特地来看看你们,还想同你们商量件事。”
殷正银与许萝琴相互看看。
许萝琴说:“那你坐吧。”
瞿欧德说:“你们也坐呀。你们一定知道,浦江是我的亲生儿子。”
许萝琴说:“浦江是不是你亲生儿子,我们也不大清楚,但他是沙驼的儿子,这我们清楚。因为他和他妹妹是在沙驼和田美娜结婚后生的。我和正银做了件很对不起沙驼的事。现在浦江不姓殷,姓沙了,我们正在改正我们的错误,沙驼和浦江也原谅我们了。这孩子心肠好,也不记恨我们,浦江还是叫我们阿爸、姆妈。”
瞿欧德说:“应该是这样。沙驼做事是很有人情味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浦江确实是我的儿子,你们应该是清楚的。浦江,还有她妹妹小娜也都知道了。”
殷正银说:“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瞿欧德说:“首先我要感谢你们。”说着,他站起来朝殷正银、许萝琴鞠了一躬,“因为我听浦江说,你们把他抱回上海来后,含辛茹苦,省吃俭用,像亲生父母一样把他培养成了大学生。”
许萝琴说:“这点你没说清,我们把他抱回上海,就是把他看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如果不想把他当亲生儿子,那干吗要担这么大风险把他抱出来?”
瞿欧德说:“所以我要感谢你们呀。我听浦江说,自你们歇摊以后,你们的生活费先是由沙驼给你们的,后来由浦江给你们了?”
殷正银说:“对,这孩子很懂事、很孝顺。”
瞿欧德说:“我来想同你们商量的就是这件事。不管浦江肯不肯认我这个亲爸爸,但他终归是我的儿子,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这一事实。既然你们这样含辛茹苦地抚养大了我的儿子,就该由我来给你们补偿。你们每个月的生活费,由我来出,我会让人按时送来的。”
许萝琴说:“这事我们得同沙驼和浦江商量。”
瞿欧德说:“殷浦江、许萝琴,请你们给我这么个机会好吗?不然的话,我的良心真的得不到一点安宁了。”
殷正银说:“瞿欧德,你的这份情我们领了,但这事我们不能答应。我们得征求沙驼和浦江的意见,他们同意我们就答应,他们不同意我们是不能接受的。”
瞿欧德说:“这是为什么?”
殷正银说:“这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我们不想当着你的面伤你的心。”
瞿欧德一脸的沮丧。
底楼。
殷正银说:“唉,这就是现世报呀,我们经历过一回了,现在轮到他了。”
许萝琴说:“他的样子真的是很可怜。”
浦江的脸上有些不忍。
沙驼冷静地说:“殷正银、许萝琴,谢谢你们这么信任我。你们每月的生活费还是浦江给吧,他是你们抚养大的,这是他该做的。他要是什么时候困难了就还有我给呢!”
许萝琴说:“知道了。”
小娜进门,叫了声:“外婆。”然后说,“外婆,给,钥匙。”
梅洁说:“怎么回事?”
小娜说:“我和我爸昨晚去见了舅舅、舅妈。”
梅洁说:“去见他们干什么?”
小娜说:“我爸说,能帮他们一把就帮一把,他们毕竟是我妈的弟弟和弟媳妇,我的舅舅、舅妈。”
梅洁说:“你阿爸的气量真是大啊,你舅妈这么骂他,他也不记仇,别人可做不到。像你外婆我就做不到,既然你阿爸要这么做,我也不好说什么,但外婆的态度,小娜你是知道的。”
小娜说:“我爸说了,做好人总比做坏人好,坏人做了坏事心里会有负担的。人要做了好事,就会感到一身轻松。”
梅洁说:“但你阿爸现在这样做,不是让外婆感到有点难堪吗?”
小娜说:“我爸对他们说了,是外婆让他帮他们一把的,舅舅都感动得哭了,舅妈也后悔得不得了。这钥匙是舅妈给我的,让你和刘妈住回小楼去,说是租这儿的房子住,一年还得付不少钱的房租。外婆,你就同刘妈一起搬回楼房去住吧。那楼房本来就是外婆住的嘛。”
梅洁说:“不搬!”
小娜说:“外婆……”
梅洁说:“这又是贾莉娅设的套,我不会上她的当!”
小娜说:“外婆,那钥匙怎么办?”
梅洁说:“先留在我这儿再说。”
小娜从梅洁家过来,门口正好碰上沙驼和浦江。
小娜说:“爸,外婆说,她拒绝了舅舅、舅妈,你却去帮他们,外婆就感到有些难堪。”
沙驼说:“那你怎么说?”
小娜说:“我说,我爸说了,是外婆让他帮他们的。”
沙驼点头笑笑。
沙驼领着浦江、小娜走进姚姗梅家客厅。
姚姗梅说:“怎么这么晚才来?接了你的电话后,我就把中午饭做好,一直等着你们呢。”
沙驼说:“我们到殷正银家去看了看。”
姚姗梅说:“他们还好吗?”
沙驼说:“看上去不错。许萝琴的身体也好像全恢复了。”
姚姗梅说:“他们是遇到了你沙驼,要不,哪会有现在这么个结果。”
沙驼说:“他们也不容易。我看,现在这样一个结果最好。把他们弄得惨兮兮的,一是不合情理,二呢,我们良心上也过不去呀。”
姚姗梅说:“说得也是。沙驼,你知道吧,昨天瞿欧德到我这儿来了。”
沙驼说:“哦?他又来你们家了!”
闪回:瞿欧德提着水果补品来到姚姗梅家。
瞿欧德说:“姚姗梅,上次你到公司来看我,我还没有回访呢,今天特地来看看你。”
姚姗梅说:“请坐吧。”
姚姗梅为瞿欧德冲了杯茶,寒暄说:“最近还好吧?”
瞿欧德说:“说不上好。”
姚姗梅轻轻叹了口气,说:“小娜外婆那里,你去过了吗?”
瞿欧德说:“去过了。上次多亏你提醒我,我还没谢谢你呢。”
姚姗梅说:“用不着谢,是我家兆强跟我说起来,我才打电话给你的。怎么,不太顺吗?你脸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啊。”
瞿欧德说:“我去过,努力过,小娜的外婆也有些松动,可是……沙驼就像一座翻不过去的大山,横在当中。”
姚姗梅说:“为什么?”
瞿欧德说:“沙驼说,他要坚守对田美娜的承诺,他不肯让孩子们认我!”
姚姗梅说:“是啊,沙驼就是那样的人。要不就不是沙驼了。”
瞿欧德说:“姚姗梅,你还记得吧,当初你和沙驼来逼着我写保证书,被我拒绝了。”
姚姗梅说:“怎么不记得,好像就在眼前的事。当初我们是怎么劝你的?现在后悔了吧?”
瞿欧德说:“后悔极了。当时,我有了这么一次出国的机会,我认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不可能有别的路了,所以我才狠下心离开了田美娜。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沙驼不就改变了他的命运了嘛。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有许多条路可走的,但同一个人真正的爱情,却只有一次机会,离开了她,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或者你可以有别的爱情,但那已不是她了。而自己的儿女,我以为会不一样,我想孩子终归是我自己的,我好愚蠢啊!”
姚姗梅同情地看着他,说:“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瞿欧德说:“姚姗梅,请你帮帮我,行吗?”
姚姗梅说:“怎么帮?”
瞿欧德说:“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让浦江和小娜能认我这个爸爸。要不,我真的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
姚姗梅说:“瞿欧德,在这世上有些事是没后悔药去吃的。打个不好听的比喻,你把一样东西扔掉了,人家拿回去后拾掇得好好的,你知道了,又想去要回来,世上有这样的理吗?”
瞿欧德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恳求说:“我不是想要回来,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叫我一声爸爸。”
姚姗梅说:“那你找我有什么用?你直接去找沙驼、浦江和小娜。”
瞿欧德说:“你不是跟沙驼的关系好吗?想请你帮我说说。”
姚姗梅说:“这我做不到。真的!我也很同情你,甚至还可怜你。但这忙我真的帮不上。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道理你应该懂。”
瞿欧德满脸的绝望。
沙驼、浦江、小娜跟着姚姗梅在餐桌前坐下。
姚姗梅说:“沙驼,我话虽这么对瞿欧德说,但他真的很可怜,让孩子们叫他一声爸爸吧。”
浦江和小娜的眼睛不敢看沙驼。
沙驼冷静地说:“姗梅嫂子,吃饭吧。”
小娜有些忍不住了,抬头说:“爸……”
浦江说:“阿爸!”
沙驼严峻地说:“那你们妈留下的遗言还算不算数?我该怎么向你们的妈交代?你们的妈虽走了,但她一直在我这里!”沙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发过誓,我要是松了这个口,那我就没脸跟你们的妈交代!你们可以去叫,但我沙驼不能改这个口!”
姚姗梅把沙驼他们送出门。
沙驼说:“姗梅嫂子,你看,我们在你家又吃又喝的,兆强却还在店里忙。”
姚姗梅说:“店里总要有人招呼嘛,何况他干的又是具体的工作。”
沙驼说:“我没看错,兆强是个能锤成材的孩子,最近他的工作我很满意。”
崔兆强瘸着腿从后堂出来。
徐爱莲说:“兆强,你怎么啦?”
崔兆强不屑地说:“工作时擦破点皮,没什么!”
突然有一女服务员闯进来。
服务员说:“崔经理,爱莲大姐你们快去一下前堂。”
崔兆强说:“怎么啦?”
服务员说:“服务生小马跟顾客吵架了,沙经理不在,你们快去看看吧。”
二楼大厅。
一位服务员正在同顾客吵。
徐爱莲说:“怎么回事?”
服务员小马说:“这位顾客点的这个蒸羔羊肉是不要糯米的,但上的是加糯米的。顾客吃了几筷,才说不是他点的菜。”
崔兆强说:“小马,菜上错桌了?”
小马说:“没有呀,菜单上写的就是第六桌。”
崔兆强说:“拿菜单给我看。”
崔兆强接过小马拿上来的菜单。
崔兆强说:“对不起,先生,可能我们后堂师傅把菜弄错了。我去后堂,给你补上来,耽误你时间了,对不起。”
小马说:“崔经理,那这个菜怎么办?”
崔兆强说:“顾客已经动用了,没法收回了,就请顾客吃吧。就是没动筷子,也不能收回给别的顾客呀。”他对顾客说:“先生,这菜不收钱,因为责任在我们,对不起了。”
顾客说:“这多不好意思啊。”
崔兆强说:“没事,没事,我们吸取教训就是了。好,我去通知厨房间,为你们重新做。”
崔兆强往后堂走去时,徐爱莲喊了他一声,然后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瞿欧德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愁闷和一筹莫展的样子。
姜丽佩问:“事情没有进展?”
瞿欧德说:“我不知道。但我起码让那些知道这事的人知道,我在忏悔我的过去,忏悔那些做过的……对不起田美娜和她孩子的事。让他们也知道浦江和小娜是我的亲生儿女。别人会不会同情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对我自己的谴责。”
姜丽佩说:“欧德,我发觉你真的是很可怜但也很可爱。因为从这件事上我感到你是个有责任心有良心并且懂得珍惜亲情的人,是个懂得感情的男人。”
瞿欧德苦笑着说:“浦江、小娜能这样看我就好了。”
姜丽佩说:“你再去找他们,让他们知道你在不懈地努力!他们也是人,他们会同情你的。毕竟,你是他们的亲阿爸啊!”
瞿欧德说:“我也这么想,冰块只有靠热量去融化。也只有不断地加热,冰块才会融化。月雅对浦江不就是这样吗?丽佩,我告诉你,我下决心了,到死都不会放弃的。”
姜丽佩说:“欧德,我有个想法,把浦江、小娜请到家里来,让他们也看看你挂在书房里的他们姆妈的相片,对他们会有触动的。这次你不用出面,我去请他们。”
下班时间到。小娜关掉电脑,收拾凭证准备下班。
手机响。小娜接手机说:“喂?噢,月雅妈妈啊。”小娜思考了一下,下决心地说,“……好吧,我跟你见面。”
停车场,姜丽佩坐在车里,说:“我就在你们公司的停车场,我等你。”
姜丽佩、小娜坐在一间包厢里。
姜丽佩说:“瞿董和我想请你跟浦江到家里吃顿饭。”
沙小娜说:“为什么?”
姜丽佩看着沙小娜说:“难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沙小娜低头不语。
姜丽佩说:“沙小娜,瞿董为你和浦江的事真的是痛苦极了。从你们的角度讲,你们不认他,肯定有你们的道理,没有什么不当的。但从他这个角度讲,他确实感到极度痛苦。”姜丽佩叹了口气,“我跟他结婚那么多年,从来没见到他这么可怜,这么无助。”
小娜也痛苦地说:“月雅妈妈……”
姜丽佩说:“我真的很想帮他,无论他过去如何冷酷和不负责任,但他已经认识到了,也在忏悔了。而且现在,我能感觉到他已经是个有责任心有良心并且懂得珍惜亲情的人,不是吗?”
小娜说:“月雅妈妈,请你不要再说了。”
姜丽佩说:“给他个机会吧,让他能赎罪,好吗?”
小娜的眼睛溢满了泪水,说:“我去!但我要跟我爸说一声。”
姜丽佩说:“你爸会同意吗?”
小娜说:“我想会的。我了解我爸,只要我不认瞿董这个爸爸,只是吃顿饭,我想他是会同意的!”
瞿月雅的手臂已经好了,她一面听着手机一面指挥浦江把车驶入停车场。
瞿月雅关上手机,说:“浦江,我姆妈想请你和小娜到家里去吃顿饭,小娜已经同意了,你看怎么样?”
浦江说:“但我要同我阿爸和小娜商量一下。”
瞿月雅说:“你阿爸只要同意,你就会来?”
浦江说:“对!说句心里话,对瞿董我也真是很同情的,因为他毕竟是我的亲阿爸!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人总是应该生活在现在和将来,而不应该生活在过去。”
瞿月雅说:“那你自己认不就行啦?”
浦江说:“但我阿爸说了,对过去也总该有个交代。如果就这么认了,那我阿爸二十几年来守着的姆妈的承诺,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瞿月雅失望的表情。
浦江搂着瞿月雅的肩,安慰她说:“月雅,只要你不变心,你总有一天会看到我叫他阿爸的。”
瞿月雅喜出望外说:“真的?”
浦江肯定地点点头,瞿月雅幸福地扎进浦江的怀里。
突然,瞿月雅抬起头,说:“可是,要是你阿爸不同意呢?”
浦江说:“我会努力说服他的。我一定争取去!”
瞿月雅深情地说:“浦江……吻我……”
浦江给了她一个热热的吻。
沙驼住宅。
浦江走进家门,小娜已经在看电视了。
浦江说:“小娜,瞿董想请我们去他家吃顿饭,你知道吗?”
小娜说:“知道,是月雅妈妈找我谈的。”
浦江说:“你看去还是不去?”
小娜说:“你想不想去?”
浦江说:“我想去,不然的话瞿董真的会感到绝望的。”
小娜说:“我也这么想。”
浦江说:“但阿爸会不会同意?”
小娜说:“会的,但去了不能叫瞿董爸爸。你不知道爸,他认准的理你很难改变他,但这理以外的事,他还是很灵活的,爸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浦江长叹了口气说:“我们那位亲阿爸真是很可怜哪。如果当时他知道今天会是这样,他大概是不会离开姆妈和我们了。”
沙驼开门回家,看到浦江、小娜仍坐在客厅里。
沙驼说:“这么晚了,咋还不睡?”
小娜说:“爸,想请示你一件事。”
沙驼说:“说!”
小娜说:“瞿董想请我哥和我明天晚上到他家去吃顿饭,你看行不行?”
沙驼说:“那你们怎么想?”
小娜说:“我们想去,但我们不会叫他阿爸。”
沙驼说:“那你们就去。你们妈只是不许他认你们,但没说不许往来。去吧。”
浦江立即朝小娜伸了个“V”字,沙驼只是看在眼里。
贾莉娅问:“啥人电话啦?”
田铭源说:“小娜爸爸,他约我们今天晚上见面,把我们要借的钱给我们。”
贾莉娅拍着腿说:“老天,我们有救了。只要把我们借私人的钱还清,他们就不会来缠我们了,我们的咖啡馆又可以重新开业了。不过铭源……”
田铭源说:“又怎么啦?”
贾莉娅说:“我们把楼房钥匙给姆妈,姆妈真住进去了,我们住到啥地方去?”
田铭源说:“也住回去呀,楼房里的房间姆妈和刘妈住得完啊?”
贾莉娅说:“要是姆妈不肯让我们同她住在一起呢?”
田铭源说:“不会吧?”
贾莉娅说:“不会?那天我们去求姆妈,都朝她磕头了,她那态度,冷得就像三九严寒天。再讲来,姆妈现在有小娜了。他们如果也住进去,我们住哪儿去?小娜的阿哥也找回来了。我这个人的感情也太容易冲动了!”
田铭源说:“你又来了!伤疤还没好,痛就忘了。你到底想做啥?”
贾莉娅说:“我讲给你听,我昨天夜里溜回去看了看,整栋楼没有灯光,说明姆妈还没有搬进去。”
田铭源说:“那又怎么样呢?”
贾莉娅说:“要是姆妈先搬进去了,我们就彻底被动了。”
田铭源说:“姆妈不是像你说的那种人!丽娅,给我一点零用钱来。”
贾莉娅说:“做啥?”
田铭源说:“让我喝口啤酒呀!你对我这么抠做啥啦?我是你老公呀,男人呀,没有啤酒喝算什么啦!”
贾莉娅说:“拿去!你看看你,除了喝啤酒抽香烟,你哪里还有一点点男人样!”
刘妈对梅洁说:“师姆,既然他们把楼房的钥匙给你了,那我们为啥不搬过去住啦?房产是你的呀!”
梅洁说:“我是怕她又天天跟我闹,我老了,想清静,想多活两年。”
刘妈说:“现在同过去不一样了,你有小娜,还有浦江,有外孙、外孙女。如果贾莉娅再跟你吵,你索性把房产过继给外孙、外孙女,你看她还再敢吵!”
梅洁说:“等等再说。”
饭店已经打烊。
田铭源和贾莉娅偷偷溜进饭店,看到徐爱莲和服务员在打扫卫生,小娜也在帮忙。
沙驼对田铭源与贾莉娅说:“你们把你们的债务列个清单给我。”
贾莉娅说:“小娜阿爸,我们这个忙你一定得帮啊。”
沙驼说:“你们放心,我沙驼说话从来算数!”
田铭源和贾莉娅正走出包厢。
贾莉娅点头哈腰地说:“小娜阿爸,清单明天晚上就给你送来。”她看到小娜,马上把小娜拉到一边。
贾莉娅在小娜的耳边说:“小娜,楼房的钥匙还在你这儿吧?”
小娜说:“我交给外婆了。”
贾莉娅说:“外婆讲啥?”
小娜说:“外婆现在不想搬。”
贾莉娅说:“那这样,明天你下班后去问外婆要回来,我要进去拿几样急用的东西,再还给外婆,好?”
小娜说:“好。”
贾莉娅说:“明天你就带到这儿来,千万不要忘记噢。”
小娜说:“哎。”
小娜来到梅洁家里。
梅洁说:“小娜,你阿爸和你舅舅、舅妈谈得怎么样?”
小娜说:“明天晚上,舅舅、舅妈把债务情况列个单子交给我爸,我爸想办法帮他们还。外婆,舅妈想要楼房的钥匙用一下。”
梅洁警觉地说:“干吗?”
小娜说:“她说要去楼房拿几样急用的东西。”
梅洁想了一会儿说:“她是不是要得很急?”
小娜说:“是。她要我明晚就带到我爸的饭店去,让我千万不要忘记。”
梅洁冷笑一声,喊:“刘妈,你今天去找一家搬家公司,明天我们就搬到楼房去住。我们明明有小楼住,住在这里做啥!”
小娜说:“外婆,我觉得舅妈又在搞什么阴谋,她这个人真是让人摸不透。”
梅洁说:“我把这个人是摸得透透的,她咳嗽一声,我就知道想做啥!”
田家小楼院门口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
梅洁、刘妈正看着工人们在往里搬东西,沙驼也在帮忙。
沙驼看看楼前那一方已荒芜了的花园,高兴地搓着手说:“啊,这下好了。”
梅洁说:“小娜阿爸,你在说什么?”
沙驼说:“我说这样好,一家子就该住在一起。这么一栋楼,有那么多房间空着多可惜。我来帮你们拾掇院子,种花,培草,筑花坛,那是我的拿手活。”
梅洁说:“饭店的事你都忙不过来,哪有空干这种事儿?”
沙驼说:“外婆,你不知道手艺人能耍耍自己的手艺,那是件大乐事,就像唱戏的能吼吼嗓子,画画的能在人跟前露两手,一个样。人哪,不都想体现体现自己的自我价值嘛。”
梅洁点点头,她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女婿。
“你沙驼说的话,都很有点嚼头呢!”
瞿月雅拉着浦江的手走进客厅,瞿欧德、姜丽佩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浦江朝瞿欧德、姜丽佩鞠了一躬说:“瞿董,伯母,你们好。”
姜丽佩说:“好好好,快坐快坐,小娜也马上到了。”
姜丽佩刚把话说完,门铃响了。
一会儿,小娜走进客厅。
小娜鞠躬说:“瞿董、月雅妈妈好。”
姜丽佩说:“快坐,快坐。”
书房,瞿月雅推开门,让小娜和浦江进来。
浦江和小娜看到书房里挂的瞿欧德和田美娜那张放大了的黑白照,都被吸引住了。由于那时正在甜蜜的恋爱之中,因此两人都笑得特别灿烂与舒展,也都显得更帅气更漂亮。
浦江说:“小娜,姆妈年轻时真漂亮啊!”
小娜说:“我妈这张照片笑得多灿烂啊!那时候,她一定不会想到以后的结果吧。瞿董,要是我妈会想到以后的这么个结果,她还会笑得那么灿烂吗?”
瞿欧德站在门口,说:“浦江、小娜,让我说说我现在的感受好吗?”
姜丽佩和瞿月雅识趣地悄悄离开,到客厅去了。
瞿欧德说:“浦江、小娜,你们能猜到我现在的感受是什么吗?现在我看到浦江和小娜坐在一起,我的儿子,我的女儿,都是这么优秀!如果我没有离开田美娜的话,田美娜还在世的话,那将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家啊!……”瞿欧德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痛哭起来。
浦江想要上去劝。
小娜拉住浦江说:“让他哭,他就该这么哭一哭。”
瞿欧德看着照片说:“田美娜,我后悔死了啊!我真的是后悔极了。我是该有这样的报应。可,我的亲生儿女,我怎么也得认啊。请你们能给我这样的机会吧……”
客厅。姜丽佩听到瞿欧德的哭声,慌忙站了起来,想去看看。瞿月雅一把拉住她,摇摇头。
瞿欧德尽情宣泄了一番后,渐渐平静下来。
浦江走上去,把瞿欧德扶了起来。
浦江也被感动了,说:“瞿董,你起来吧。”
浦江把瞿欧德扶到沙发上坐下,小娜也上去帮了一把。
浦江说:“瞿董,你的心情我和小娜都很理解。我也给你说句心里话吧,我和小娜也都想叫你一声阿爸,因为你是我们的亲阿爸,我们身上流着你的血,这谁都无法改变。”
瞿欧德说:“你们真是这样想的吗?”
浦江看着小娜,说:“小娜……”
小娜说:“是。”
浦江说:“如果这事不涉及别的人,我们现在就可以叫你。但我们叫你后,却会严重地伤害另一个人,那就是我现在的阿爸。而阿爸又坚守我姆妈留下的遗言。姆妈已经离世二十几年了,但我阿爸依然忠诚于他对我姆妈的承诺,可见他对我姆妈的感情有多深。我知道,阿爸把小娜带回上海,把我重新找回到他的身边,都是不折不扣地在完成我姆妈给他留下的遗言。这样忠贞不贰、身体力行地落实一个女人留给他的遗言,这样的男人称得上伟大了吧。我和小娜除了崇敬他、感激他外,怎么还可能去伤害他的感情!”
瞿欧德说:“那我该怎么办?”
小娜说:“好好找我爸去说,只要他一点头,我们就叫你阿爸。”
贾莉娅急匆匆地走进他和田铭源住的房间。
贾莉娅对田铭源说:“铭源,姆妈和刘妈搬进楼房去住了,小娜阿爸也在帮他们搬。”
田铭源说:“你看见了?”
贾莉娅说:“看得清清楚楚的,你看看,我又走错了一步棋。”
田铭源说:“贾莉娅,不是我说你,你有哪步棋是走对的?你再精明,也精明不过我姆妈。姆妈年轻时跟着阿爸在上海滩的生意场上混,你现在想想,我们哪一步棋是胜过姆妈的?贾莉娅,不要再跟姆妈过不去了,就跟姆妈一起好好过日子吧。小娜阿爸要不是看在姆妈的面子上,他肯帮我们?他又凭什么来帮我们?”
贾莉娅长长地叹了口气。
沙驼与田铭源在通电话。
田铭源激动地说:“是吗?”
沙驼说:“对,今天下午你们就过来吧。我跟银行约好了,你们到银行直接去提现金吧。把钱还了,你们的咖啡店就可以开业了,老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田铭源高兴地说:“贾莉娅,我们总算可以重见天日了呀。”
贾莉娅说:“哪能啦?”
田铭源说:“小娜阿爸现在就让我们去银行拿钱,然后还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贾莉娅说:“回哪里?”
田铭源说:“回店里呀。”
贾莉娅说:“楼房呢?回不去了?”
田铭源说:“姆妈已经住进去了……”
贾莉娅说:“我真是走了一步臭棋,当时我要是不把钥匙给姆妈,我们现在不就又可以回楼房去住了?现在算啥?”
田铭源说:“好,知足!要不是小娜阿爸帮忙,你连店都回不去。弄不好,我们只好逃到外地去讨饭!我现在是明白了,人要多做好事,不要做坏事。坏事做多了,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啊!”
封闭了好些天的卷帘门终于又拉起来了。
贾莉娅搂着小娜,眼里含着激动但又心酸的泪。田铭源在一边却长吁短叹的,似乎另有一番滋味。
沙驼看看四周,感慨地说:“这里是多好的地段呀。”
田铭源说:“是呀。六七年前,我们为了同别人抢这块地段上的门面,费了多大的劲啊。”
沙驼说:“世上有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但真要丢了,才感到有多重要!”
贾莉娅叹口气说:“小娜阿爸,我们懂你的意思了。我老公对我说,人做坏事是自己在把自己往死路上推。从今以后,我要老老实实做生意,真正勤劳致富,守法致富,好好经营。”
梅洁走出屋外,看着沙驼在园子里筑花坛。
梅洁说:“小娜阿爸,你上过学吗?”
沙驼说:“我们那个小山沟穷是穷,但对读书识字的事倒都挺重视,所以我小时候,我爸就教我读书认字,我闲下来,也常看看书、看看报。小娜喜欢的那些杂志我也常翻着看,蛮有意思的。”
梅洁说:“我生了一儿一女,女儿高雅,但就这么惨兮兮地走了。另一个儿子,却俗得不能再俗了。你看看他们墙上挂的,什么都有,影视明星的,体育明星的,足球明星的,还有那些歌星。我不知道他们在崇拜什么,俗哦!”
沙驼说:“外婆,这不都是‘文化大革命’把他们革得没文化了吗?”
海洁说:“有许多小青年也是从‘文化大革命’过来的呀。现在你看看,他们中间什么博士、硕士的也蛮多的呀。有的还从海外学成归来,成了‘海归’,关键是他们自己不肯长进!”
沙驼说:“外婆,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梅洁说:“啥事体?”
这时下雨了。
梅洁说:“女婿,下雨了,不要做了,回房子里避避雨吧。”
沙驼说:“没事,就再砌上几块砖就好了。”
梅洁赶忙回到房子里,撑着把伞出来。沙驼继续干活,梅洁为他撑着伞。
沙驼说:“田铭源和贾莉娅的咖啡馆又重新开张了,让他们回来住吧。”
梅洁说:“先让他们住在店里,我现在还不想见他们。尤其是那个贾莉娅,看到她我就心烦!”
沙驼说:“外婆,老让他们住在店里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让他们回家住吧。和为贵嘛,何况是自己家里人呢。”
梅洁说:“那瞿欧德呢?你让孩子们也认他?”
沙驼说:“外婆,这是个原则问题,我沙驼为了田美娜,绝不会让步!”
重新开业的咖啡馆灯光闪烁。
田铭源和贾莉娅与服务员们在店里热情地招待客人。
梅洁在小娜的带领下走进咖啡馆。
田铭源和贾莉娅忙上去迎接。
贾莉娅讨好地对梅洁说:“姆妈,你快坐呀。”
梅洁朝四下看了看,说:“贾莉娅,你们这个咖啡馆能重新开业,千万不要忘记一个人。”
贾莉娅说:“姆妈,怎么会忘记呢。小娜的阿爸这么帮我们,我们这一点还是拎得清的。”
梅洁说:“人活在这世上,得学学人家小娜阿爸,不要太自私,也不要太贪婪。”
贾莉娅面带尴尬,但仍笑着说:“姆妈,我知道你这是在说我。话虽然难听,但我听,我一定听。”
梅洁说:“良药苦口,但对你们有好处。过上几天,店里收拾妥当了,你们就搬回来住吧。”
田铭源说:“是,是,谢谢姆妈。”
客厅,瞿欧德穿着睡衣在闷头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塞得满满的了。他迟疑了很久,终于拿起电话。
瞿欧德说:“沙驼,我是瞿欧德。”
总经理办公室。
沙驼对着电话说:“有什么事,请说。”
瞿欧德说:“上次你在你的饭店请我吃了饭,我还没有回请呢,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回请你吗?”
沙驼说:“我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浦江和小娜昨晚在你家吃了饭,回来已经给我说了。瞿欧德,我告诉你,你再跟我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瞿欧德说:“那我的饭,你不准备吃了吗?”
沙驼说:“吃呀,怎么不吃,不吃不是太没礼貌了吗?”
瞿欧德说:“中午,我用车来接你。你就在饭店等我吧。”
沙驼说:“我自己坐出租去,告诉我在哪个饭店就行了。”
瞿欧德与沙驼相对而坐。
瞿欧德说:“沙驼,我想提一提往事。”
沙驼说:“说吧。”
服务员小姐在往桌上端菜。
瞿欧德说:“你还记得,那天在牧场的路口车站,你骑着马赶来,二话没说就狠狠揍了我一拳,你说你是代表田美娜揍我的,当时我满嘴满鼻子都是血,但我什么也不说,忍了,然后上了车。因为我觉得我确实该挨揍。”
沙驼说:“当时我年轻,血气方刚。要搁着现在,我不会揍你,甚至连骂都不会骂你。”
瞿欧德说:“为什么?”
沙驼说:“这还用说吗?你在人生路上种下了一颗苦果种子,迟早会让你尝着味道的。你现在不就在尝吗?味道是不是好极了?有首歌里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种下仇恨他自己遭殃,不是吗?眼下社会上有些人,做坏事不顾后果,但总有他吃苦果的那一天。”
瞿欧德说:“那我对田美娜做的这件事是不是十恶不赦的?”
沙驼说:“你说呢?”
瞿欧德说:“能不能允许我改正?赔罪?认错?”
沙驼说:“这是你的权利!”
瞿欧德说:“你是田美娜的丈夫,田美娜不在人世上,我向你赔罪,道歉,不行吗?”
沙驼说:“瞿欧德,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不恨你,我还要感谢你,不是你抛弃了田美娜,田美娜不可能同我沙驼结婚,我沙驼也就不会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大学生妻子,虽然我们结婚只有几个月,但这几个月给了我一辈子的幸福。而且田美娜又给我带来这么一对让人羡慕和值得自豪的儿女。听到他们叫我爸,我就感到我是世间最幸福的人。现在我们住在一起,享受着我从没有体会过的天伦之乐。”
瞿欧德大叫起来:“可这对儿女是我的!”
沙驼:“这点我承认。但他们却叫我阿爸,为什么?”
瞿欧德感到痛苦不堪。
沙驼对服务员说:“小姐,倒酒!”
服务员为他们倒上酒。
沙驼端起酒杯说:“瞿欧德,喝酒,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既然做了,那就应该当得起。”
瞿欧德说:“沙驼,你是不让我活呀!”
沙驼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磕说:“不是,我是想让你活得更好,更像个人!”
瞿欧德说:“这话怎么说?”
沙驼说:“你是个大学生,这话还要我来给你挑明吗?”
瞿欧德说:“沙驼,我求你了,让他们叫我一声阿爸吧。我再也经受不住这种良心上的折磨了。”
沙驼说:“我说了,我不恨你。你要认你的儿女,我不反对,浦江、小娜愿叫你阿爸,我也不反对。但我沙驼不能点这个头。你可以违背你曾给田美娜许下永不离开她的诺言,抛弃了她,可我沙驼就是砍了我的头我也不会背叛我给田美娜对天发过的誓。要不,我沙驼不就跟你瞿欧德是一个球样子了吗?”
瞿欧德说:“沙驼!我给你下跪行吗?”
沙驼一口喝干酒杯里的酒,把杯子往桌上一搁说:“瞿欧德,我告诉你,你就是给我下跪也没用!因为你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沙驼的事,你这样做,让我担待不起!我还有事,谢谢你的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