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可汗”大逻便在周槃之战中险被冷天奴摘了脑袋,更被区区两千隋军杀了近两万士卒,之后更被上柱国大将军韦孝宽所率大军追着打。
被达奚长儒和冷天奴所率的两千隋军杀破了胆的突厥将士本就士气低落,结果又在韦孝宽手中接连吃了三次败仗,一退再退的阿波可汗见势不妙,干脆效仿“达头可汗”玷厥,撤军了!
阿波可汗原想着暂退回突厥,休养喘息几日,再同隋军决一死战,不想,一直暗中潜在突厥的长孙晟找上了他。
看着上首神色不定的大逻便,长孙晟和肖念心有满意,这位见着他们虽吃惊匪浅,可却没愤怒的喊打喊杀,显然,大家可以和和气气的谈一场。
站在长孙晟身边的肖念和凌二气势逼人,也不说话,而长孙晟也不废话,一脸真诚色的他直言厉害关系,郑重道:
“阿波可汗,您先是输了周槃之战,后又被我隋朝上柱国大将军韦孝宽所率大军接连打败,不得不丢盔弃甲而逃……”
黑了脸的大逻便:“……”
“阿波可汗,您接连战败,又擅自撤兵……”
大逻便急了,脱口而出:“胡说!我不过是想大军退回突厥暂且休整几日,再同你们隋军决一死战!”
长孙晟点点头:“这话我信,可沙钵略大可汗信吗?”
大逻便:“……”
“可汗,同样是打仗,您一打就输,如今又无令擅自撤了军,沙钵略大可汗定会以此为借口讨伐您……”
大逻便:这话听着真真是扎心又扎耳!
“我听说之前沙钵略大可汗就怀疑您派刺客刺杀他,如今您接连战败又擅自撤军,新仇加旧恨,可汗,您觉得沙钵略大可汗会轻饶了您吗?”
大逻便神色僵,片刻,方道:“你别在这儿挑拔,我没派刺客刺杀他,他不是早已得了确切消息,是冷天奴扮成胡人刺客刺杀的他么!”
长孙晟“呵”笑两声,似笑非笑道:“若真是信了是冷天奴所为,你们大可汗还会容忍冷潇雨在他眼前晃悠吗?”
大逻便:“……”
“可汗,之前我长孙晟身为送亲副使,在你们突厥王庭里呆的时日也不短,你我心知肚明,摄图他并不信任你!”
大逻便目光微闪,心有郁郁,却是没反驳。
长孙晟眼底里精光闪,不动声色道:
“摄图不过是还要利用可汗你的兵马,这才暂且按下心内愤怒和怀疑罢了,便是刺杀一事当不得真,那么你接连兵败可作不得假吧,撤军也是事实吧,你觉得摄图还会容忍你这个光打败仗的无用之人吗?索性以此为借口灭了你的部族,吞了你的兵马,届时真要杀你,可汗你可有胜算?”
脸色变了又变的大逻便:“……”
注意到大逻便沉不住气了,长孙晟再接再厉:
“可汗与其处处受制摄图,不若同我隋朝交好!您瞧‘达头可汗’玷厥,先前就见了我这个隋朝的使臣,也同意归顺我大隋,他沙钵略大可汗摄图便是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拿达头可汗毫无办法,若可汗您肯归附我大隋,我长孙晟愿意出面说和,届时可汗您同达头可汗联手,加之我隋朝的物资资助,他沙钵略大可汗摄图岂敢再动您半分……”
大逻便已得报摄图兵败“白道”,加上长孙晟这一通劝说,本就同摄图不对付,更怨恨摄图“抢”了他大可汗之位的大逻便一拍桌子,做了决定:派使节随长孙晟到隋朝请和!
与此同时,又派出心腹同长孙晟的人去往“达头可汗”玷厥处,商量着联手对付摄图!
而长史汤怀的人就是在此时发现了长孙晟的踪迹,得了报的汤怀兴冲冲的离开峡谷的秘密基地,来见跟着沙钵略大可汗突然回了突厥的千金公主宇文芳。
听完汤怀所报,宇文芳深深看了眼目露兴奋色的汤怀,意味深长道:
“大可汗得报,阿波可汗密会隋将长孙晟,欲勾结隋朝背叛大可汗,这才怒而回突厥欲先料理了此事,不想,汤长史你人在峡谷深处,竟也消息如此的灵通!”
汤怀没察觉到宇文芳眼底里的异色,只不无感慨道:
“公主,能发现长孙晟的行踪也是巧合,前一次大可汗挥兵南下,高保宁所率的契丹和靺鞨军却起了内哄继而同第二可汗庵逻的大军打了起来,令隋军乘虚而入,夺回了“渝关”等地,致联军东线溃败,属下心有疑惑,这便上了心。”
“果然,派出的人不负所望,发现了长孙晟一行人,长孙晟竟然搭上了“奚”族大头领阿加那也,又通过阿加那也勾结上了契丹和靺鞨的几个部族头领!属下有理由相信,前次高宝宁兵败就是长孙晟在中间搞得鬼,此次,只怕高宝宁的联军还会重蹈覆辙!不过,只要抓住长孙晟肖念和那几个被收买的契丹靺鞨的部族头领,便会绝了后患!”
迎着汤怀锃亮的瞳子,宇文芳牵了牵唇,唇边一抹清浅笑意:“汤长史竟然查到了这许多,还真是劳苦功高啊!”
汤怀慨然道:“属下无有一日不想着家仇国恨,王爷对汤怀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情,汤怀无以为报,唯有倾尽心力辅佐公主和小主子!”
“汤长史,”宇文芳目光微闪,心有复杂,“辉儿这些日子还好吧?”
提到宇文辉,汤怀亦是目露复杂:“回公主的话,小主子自是在努力学习为君之道,可,小主子心性还是太过柔软!”
同宇文辉日夜相处的汤怀自是发现了宇文辉并非野心勃勃的主儿,不过是怕堂姐对他心有失望,更有家仇国恨生生逼着他前行罢了!
“或许,是我们强人所难了,辉儿他并不能担起一国之君的重担!”宇文芳试探道。
“公主,”汤怀神色肃,一字一句道,“小主子是宇文皇族这一代仅剩的男丁了!是强人所难也好,是逼不得已也罢,身为北周皇族血亲子嗣,他只能往前走,半步不能退!宇文皇族的列祖列宗,还有被杀的赵王爷冀王爷他们在看着他呢,复国是他宇文辉必须承担的责任!”
宇文芳静静的听着,心知此时的汤怀心中执念之深,就如同最初报仇复国心切的她一般,只可惜,她,变了,而汤怀,一如既往!
不能说她对,亦不能说汤怀错,错的,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公主,还请立时报于大可汗,速派人马前去捉拿长孙晟一行!”
不及宇文芳回应,帐外报大可汗回来了,汤怀眼睛一亮,下意识看了去,宇文芳一个眼神示意,早在旁等得心有不耐的池安儿悄无声的走上前,手起针落,几枚银针没入毫无防范的汤怀身上几处要穴。
摄图进来时,正听见宇文芳惊呼:“汤长史,你怎么了?池安儿,快,快看看汤长史怎么了?怎他说着说着话就倒下了?”
“他怎么回事?”
进了毡房的摄图瞧见躺在地上,半睁着眼,听见声音后努力看向他,扭曲着面容,嘴里“哼哼”着似想说话的汤怀,奇怪道。
池安儿若有若无的挡住了汤怀看向摄图的目光,头不抬眼不睁道:“禀大可汗,汤长史是风邪入了体,这会儿已起了高热。”
“起了高热?”一旁的雨晴立时加重了语气,不满道,“汤长史,你既然病了怎还来求见公主,就不怕将病气过给了公主和大可汗?若是大可汗和公主被你所累而病倒,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摄图一听,默默的离汤怀远了一些。
汤怀努力的转动僵硬的眼珠子去找王仁百,令他失望的是王仁百并未跟着摄图过来。
宇文芳命人将汤怀抬走好生安置,临了还温言细语道:“汤长史,我知你忧心战况,莫担心,有大可汗在,王师定会攻进京师,诛杀杨坚那贼子!”
她不会杀汤怀,毕竟他是父王赵王爷的属官且忠心于北周皇族,可她亦不能放任汤怀横生事端。
沙钵略大可汗摄图退回突厥就是为了收拾“阿波可汗”大逻便的,在冷潇雨的襄助下,虎师分三路,一路奇袭“阿波可汗”北边的老巢,一路攻打正在休整的阿波可汗大军,一路阻断阿波可汗辖下部落的驰援……
沙钵略大可汗亲率虎师攻打阿波可汗,大败阿波可汗大军,侥幸生还的阿波可汗仓皇逃窜,奔逃的路上得到消息,他的老巢被沙钵略大可汗的人马给踏平了,走投无路的他一寻思,索性向西投奔“达头可汗”玷厥……
早已得了消息的“达头可汗”玷厥收留了“阿波可汗”,非但收留了他,还允准他辖下的部族来投奔归附……
夜幕沉沉,空气中尚弥漫着战场上经久不散的血腥气,毡房里,牛油大烛下,宇文芳将写好的信滴上蜡油盖了独有的印章封好。
信中,宇文芳披露尉迟繁炽利用尉迟一族的暗桩和死忠派联合宫内外的势力意欲刺杀杨坚,而这其中,亦有她的一笔,之前一心欲报仇复国的她,亦派了人联系上了尉迟繁炽……
又指出她得了确切消息,北齐亡国之君高绍义利用暗桩和潜在朝廷里的北齐人搜集到许多隋朝官员的把柄,逼得这些文臣武将为他入主中原大开方便之门,更以麂文泰为质要胁了“荣国公”麂坦,逼麂坦拉其姻亲下水,届时打开长安的门户,先一步放高绍义的人马入京,而后里应外合,截杀沙钵略大可汗摄图……
宇文芳利用了高绍义所宠爱的一个女人,这女人长相肖似柳盈(弱水),却是心思单纯,爱高绍义至深。
宇文芳在信中亦写了应珠之死,以及她会寻找机会杀高绍义和大喀木为应珠报仇……
见宇文芳迟疑该派何人送信出去时,池安儿自告奋勇道:
“公主姐姐,这封信便由我带去给姐夫吧!”
听着池安儿“姐夫”叫得颇为顺溜,宇文芳睇她一眼,然脸上却染了一抹红晕,轻声道:
“莫说你不知天奴在何处,便是知晓,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我如何能放心你去?”
“公主姐姐,你忘了,我认识‘消弥阁’掌柜的,我这次没跟他走,跟着公主姐姐你回到了突厥,但是只要我按照掌柜的告诉我的暗号找到他,通过他,就一定能找到姐夫!”自信满满的池安儿拍了下自个腰间暗袋,笑容有些冷,“我备下了几种好毒物,若有不怕死的,尽管来!”
“安儿,”宇文芳心内一直忧心着件事,神色黯的她语气中不无担忧,“天奴似乎伤的很重,你找到他后,一定要给他好生诊治,只希望他无事才好……”
“公主姐姐,你不要太过担心姐夫,他没事的,”眼见公主姐姐眉眼间拢着一抹清愁心忧,池安儿忙安慰道,“殁肯定会带着姐夫去找霍公子的,霍公子的医术,我都自愧不如呢!”
池安儿的话令宇文芳心松快了些许,看着她将信小心翼翼收好,又若有所思道:
“天奴虽自身难保,可毕竟同肖念和长孙晟相交一场,这二人,都不是个蠢的,无论天奴将此信交给了这二人中的哪一位,最终信中所书内容都会为杨坚所知,想来,他该是能够应对内忧外患的!”
她虽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杨坚,可她却不想再看到武威、漠河屠城的那一幕,无论是摄图还是高绍义入主中原,都会是血流漂橹生灵涂炭……
且,是冷天奴揭露的相关密事,他乃首功,如此,便是不当那个什么“镇远将军”了,也不会再被海捕缉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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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长安,秋实横抱着昏迷不醒的冷天奴去了“消弥阁”,殁紧跟在侧。
一路抱着少主不眠不休急驰赶路几近虚脱的殁虽不喜秋实,却也心有感激,见秋实主动将少主接过去,他迟疑了片刻,末了,松了手,若非秋实,这一路下来,被海捕缉拿的少主未必会如此顺的进入京师。
可惜,霍不与早已离开京师,不知所踪,正在殁焦灼犯愁之际,一旁的秋实忽道:
“消弥阁不是自称无所不知无所不及么,那便去消弥阁!”
殁眼睛一亮:对呀,消弥阁一定知道霍不与的下落!
消弥阁。
听说来人自称秋实,还指名要见他,夜玉郎一怔,旋即喜上眉梢。
叶繁只觉身影动,沁人香风飘,阁主已没了人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