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掌四路大军的大司马贺知远亲率主力大军大败沙钵略大可汗摄图的王军虎师,几场恶战下来,非但收复了幽州等失地,更将摄图赶回了塞外。
太子杨勇所率大军经激烈鏖战,大败高绍义和第二可汗庵逻的联军,更活捉了北齐亡国之君高绍义并将其押解回京,杨勇不知的是,若非贺知远悄然派出心腹暗卫头儿硕明和云旗暗中襄助,他根本不可能从北齐的一众死士高手中活捉高绍义。
于贺知远,虽觉太子杨勇好色心软,又太过率直甚至有些傻,可看在他几次三番为自个的儿子天官(天奴)发声力保的份儿上,自是愿意保他平安更助他一臂之力博取战功以赢得国之储君的威信和资本。
卫王杨爽率隋军大败突厥步离可汗的大军,与此同时,上柱国大将军阴寿率军出“卢龙塞”杀向高宝宁所率的契丹和靺鞨的好战派部族的联军,然苦战不下,最后阴寿使出离间计,令高宝宁麾下大将赵修罗起了叛心发动兵变,趁乱斩杀了高宝宁。
至此,隋朝四路大军皆胜,大局已定。
然执掌四路大军的贺知远却率虎狼之师紧追着沙钵略大可汗摄图出了关深入了塞外。
于公于私,贺知远都要深入突厥,于公,他欲尽最大可能铲除突厥这个心腹大患,令其在之后的数年内再无力南侵。
于私,他要杀了负伤遁入突厥的凌九霄,永除后患,然在杀其之前,他定要弄清爱妻遗骸的下落。
之前两军阵前,他同凌九霄打了个天翻地覆,凌九霄虽是武学奇才,可被前朝武帝赞为天纵奇才的“战神”贺知远也不遑多让,鏖战到最后,双方已是同归于尽的惨烈搏杀,而凌九霄终是稍逊半分,憾败不敌。
危急时刻,驱使数名不知疲累不知疼痛悍不畏死势不可挡的药培死士现了身的许争挡下了杀红了眼的贺知远,更将口吐鲜血却仍不管不顾杀向贺知远的凌九霄给死死拦住。
最后,被药培的死士围困住的贺知远眼睁睁着薄唇轻启,冲他笑得凉薄又诡异的凌九霄凌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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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率军追去了突厥?”
挥退了报信的斥候,两眼放光的太子杨勇兴奋道:“不愧是国之砥柱的正德亲王,铁血沙场的掌军大司马,如此悍不可阻,勇不可挡,一心为我大隋驱虏定国的忠勇之臣,我这当朝的太子又岂能惰怠!”
杨勇又挺了挺胸膛,大手重重拍到腰间宝剑上,激昂道:“如此,本太子也要深入突厥,彻底消除威胁我大隋的突厥祸患!”
随行的太子府属官和将领们唬了一跳,自是忙不迭相劝,劝说这位热血的太子打消亲身犯险的念头。
堂堂国之储君,于大隋境内同突厥人打仗也就罢了,这无旨又无军令的深入突厥是怎么个事,若是太子有个闪失,他们这些属官和将领们如何担待得起?
一旁的太子府长史许千行目光微闪,却是若有所思。
被劝说声围绕着的杨勇只觉耳边呱噪声声,注意到只许千行没上来劝解,甚至还朝他投来个钦佩的眼神,不觉心有满意,暗道:
还是千行了解本太子啊!
莫说父皇没给他下旨不得深入突厥,便是下了旨,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他也一样要深入突厥活捉了突厥的大可汗!
他堂堂太子已活捉了心心念念复国的北齐亡国之君高绍义,若是再抓住了突厥大可汗摄图,哈哈……
瞅着杨勇年轻英武的脸上露了个不太矜持的笑容,许千行默默的转了目光:这位太子啊,还是少了历练太年轻了些!
当隋朝四路大军在外迎战突厥各路铁骑之时,京师皇宫内也发生了宫变,确切的说是一场尽在天子杨坚掌握的宫变。
阿史那娅尔皇太后死的前一日,将一份名单给了宫中的心腹暗桩,这暗桩得知其死讯后,立时寻机会出了宫,悄然将名单给了在道观中“修行”的原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
自杨坚登基,将前朝宣帝的后妃都赶去了道观和庵堂修行,尉迟繁炽原想着就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不料,先后有阿史那娅尔皇太后和千金公主宇文芳的人找上了她,原因只一个,皆想利用她祖父和父兄留给她的尉迟一族的人手和人脉……
初时尉迟繁炽不过是虚与委蛇,可当祖父和父母兄弟等血亲及族人或战死,或兵败自戕,或被诛杀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后,她平静如水的心起了波澜,毕竟血浓于水,对昔年祖父和父亲拿她为筹码的不满皆消,只余亲人们对她的好,最后更是报仇心切……
自觉天子杨坚为着北境和南境战事焦头烂额,因着抽调各路人马支援两线作战京中已是空虚,尉迟繁炽和因爱子麂文泰落在高绍义手中而遭胁迫的“荣国公”廘坦动用了宫内外的人手和所控的兵马,尉迟繁炽更是利用阿史那娅尔皇太后多年来搜集的多位文武官员的隐私和把柄为胁,迫得这些人参与宫变……
尉迟繁炽不知的是,曾经甘愿同她化干戈为玉帛,迫切想利用她手中人脉报国仇家恨的千金公主宇文芳在亲眼目睹了突厥兵屠城的惨状后,深受良心谴责的她不忍见因着杨坚之死,中原再次四分五裂,群雄逐鹿战乱频频,胡虏铁骑肆意屠杀,中原再次沦为地狱生灵涂炭,于是,将她所知的一切以密函的形式通过冷天奴之手告之了杨坚……
结果可想而知,以尉迟繁炽、“荣国公”廘坦为首的数位文武大臣发动的宫变被早有准备的杨坚下令剿杀。
率府兵攻进皇宫的廘坦被中央禁军大统领肖佐亲手拿下,被绑在御前的廘坦老泪纵横:
“陛下,罪臣的不肖子麂文泰并没有死,而是落在了高绍义的手中,高绍义以他性命相胁,为臣能如何?虎毒尚不食子,便是这不肖子再不好,也是罪臣的骨肉,罪臣如何能眼睁睁着他被高绍义生生折磨至死!”
看着已沦为阶下囚跌落至尘埃里的廘坦,杨坚微眯了眯眼,眼底里流露出一抹冷酷色,声音沉沉:
“万般皆是借口,你欲借着阿史那娅尔和尉迟一族留下的宫内外人手和势力军力、甚至是借势高绍义,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是真!廘坦啊,你的心大了,之前你助朕登基,搏得个从龙之功还不满足,如今你是想趁大军在外,效仿朕之所为,发动宫变,自个称帝啊!”
廘坦面若死灰,被揭穿了真面目的他颓了双肩。
正如杨坚所言,其实他已同高绍义达成协议,高绍义复他的国,而他廘坦则称帝建国,他与高绍义成鼎力之势,至于日后如何,再看各自的本事好了。
而尉迟繁炽,也不过是他们利用的棋子,既然阿史那娅尔选中了尉迟繁炽,给她留下了诸位被胁迫官员的名单,千金公主亦欲借势尉迟繁炽,那他们便顺水推舟好了,反正事成,她尉迟繁炽一介女子还能称帝不成?
杨坚下旨,尉迟繁炽被赐死,对外宣称病逝,而廘坦等叛臣则以谋逆罪被灭三族。
待殿内复归安静后,杨坚忽伸手从龙案上拿起那封经太子杨勇之手转到他手上的密函,盯着上面的字,杨坚忽微眯了眯眼,目露复杂,喃喃道:
“不愧是当年芳华满京城的赵王府嫡长女,真是写的一手好字!”
纸上的字看似隽永娟秀,可笔锋中又隐见力透纸张裂帛之锋锐强劲,见字如面,可见其人的柔中有刚,坚韧刚烈之心性,然其间有几笔又有停顿迟滞之势,显见写信之人突然心生了犹豫……
显然,千金公主宇文芳在写此信过程中并非一气呵成,亦是曾迟疑犹豫过。
深深看着密函上的字,杨坚的眼前却不觉浮现出宇文芳艳明如玉的颜,然那平静的颜忽就杏眸光寒,眉梢眼角处已是戾气涌动杀气腾腾……
“啊——”
杨坚轻“啊”一声,身子猛得一颤。
“陛下!”在旁伴驾的肖佐唬了一跳,忙道,“您怎么了?”
已是敛了失态的杨坚压下心头的惊悸不安,淡淡道:
“无甚,不过是突然想起一事罢了,”而后又深深看了眼手中密函,似漫不经心道,“没想到已嫁到突厥为人妻的千金公主倒是好手段,手伸得如此之长。”
肖佐:“……”
在旁侍候着的内监首领王有德,缩着脖颈子,极力减少自个的存在感。
倒是杨坚的族兄弟,御史大夫杨素出了声,意味深长道:
“陛下,之前得了确切消息,沙钵略大可汗摄图几次三番进攻我大隋,这里面没少了千金公主的鼓动和撺掇,这位和亲公主,心怀有恨呐!”
杨坚目光微暗,看了眼耳观鼻鼻观心的肖佐,微微一笑:“肖爱卿,你怎么说?”
肖佐目色坦然,直言道:“陛下,臣与千金公主不熟,对其人并不了解,倒是有一事臣不明,这千金公主若是心怀有恨,为何亲写这么封告密信向陛下您示警?”
杨坚沉吟不语,一旁的杨素不以为然道:“她如此做,不过是自知蚍蜉不可撼树,有意向陛下示好罢了!”
心有沉吟的杨坚开了口,倒是说了句中肯的话:“千金公主心有大义啊……”只可惜,此女,却不能留!
若只是个安安份份的,或是柔软无害的女子倒也罢了,可千金公主却是心怀有恨,是既能蛊惑煽动突厥大可汗,又能谱写战歌亲胯上战马三箭齐发的宇文皇族的血脉!
肖佐不为人察的觑了眼龙椅上的杨坚,注意到他微眯着的眼里流露出的残酷杀意,心内微沉。
于肖佐,虽亲手斩杀了赵王宇文招,可却绝无半分伤害宇文芳之心,甚至因着深埋心底所爱的女子沐歌之故,愿意全力保全宇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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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月上中天。
宇文芳突然又深陷于噩梦中,待终从梦中挣扎醒来,守夜的雨晴边为她擦拭着额头涔涔冷汗,边焦灼不安道:
“公主,您近段时日已未有再做噩梦,怎突然又魇在了噩梦中?公主,您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什么?
宇文芳神色微怔,细细回想,只有模糊不清的几个画面,画面里,似有一女子倒在血泊中,虽看不清,却是令她心悸,甚至是害怕。
无以言说的恐惧袭上心头,令宇文芳沉默无语,雨晴小心翼翼道:
“公主,安加利拆那边进行的不顺利,您还要去吗?还是……别去了吧。”
宇文芳抬头,眼见雨晴清亮的眼睛里布满担忧,牵了牵唇,笑着安抚她道:
“事关辉儿,我还是要亲去才放心!雨晴,莫担心我,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又当不得真。”
隋军中军大帐。
看着眼前的太子杨勇,贺知远只觉头大,他之前已请太子搬师回朝,可这位却巴巴的跑了来,神色沉肃威严的贺知远一字一句道:
“太子殿下,您大败突厥第二可汗庵逻和高绍义的联军,不是应该已得胜搬师回朝了吗,怎会来到突厥?”
杨勇全无被嫌弃了的自觉,一板一眼的朝着超品亲王贺知远一礼,笑道:
“大司马,深入突厥将突厥人彻底打怕打服又怎能少了本太子,您不必顾忌本太子的身份,还是同之前一般,本太子自当听从掌军大司马您的调遣,再次对突厥予以痛击!”
面对战意熊熊的太子,贺知远心有无奈,可眼见这位太子殿下寒暄过后,毫无顾忌的径直走向自个的儿子,还朝儿子天官(天奴)笑得爽朗真切,甚至旁若无人般谈得兴起,贺知远心内的那点子不满不觉也淡了。
他冷眼看着,心内暗道:儿子天官能有国之储君的庇护,也不错!虽他并不看好太子杨勇,更不想如此快的站队,可若是对儿子天官有利,他不介意暗中襄助甚至扶持太子!
然不及深入突厥的贺知远寻上沙钵略大可汗摄图,镇远将军冷天奴却突然失踪了。
与此同时,贺知远被偷袭,偷袭之人无意一战,只以内力“奉送”上一封密函后便没了影踪。
暗卫头儿硕明默默的摇了摇头,示意未追上送信人。
“欲见皎兮和天奴,便来天脉山‘伏峰顶’,记住,只你一人!”
是凌九霄!
铁青着脸的贺知远倏地握掌成拳,密函因着内力化为了齑粉。
凌九霄竟以天奴为挟,还有密函中所说的皎兮,显然是指他的爱妻落袭雅的遗骸!
“王爷,这定是凌九霄的阴谋!”亦看了密函内容的金戈不无担心道,“凌九霄阴狠又诡计多端,他定会在‘伏峰顶’设伏,王爷您不能去!”
“去!为什么不去?”贺知远目光森冷如刀,额头青筋迸,“袭雅的遗骸还有我儿子都在他手上,我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