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见过冷潇雨后,“千幻使”夜隐已悄然将消息送了出去,亦收到阁主的指示,让他继续假扮千金公主坐镇突厥王庭。
于是乎,从冷潇雨那儿收到了足额金票的千幻使便继任他的假扮任务,同适应性良好的千幻使的悠哉生活不同,雨晴云儿及池安儿冬儿四人却是心浮气躁,明知公主出了事,却是两眼一抹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见雨晴急红了眼,欲不管不顾的跑去质问冷潇雨,“千幻使”夜隐边惬意的抖着搭在矮杌子上的两条腿儿,边咬着手中炙烤的焦黄香嫩的野鸡翅子,滋滋有味的咀嚼着,末了,瞅了眼雨晴,含着食物的油汪汪的唇瓣翕动着,慢吞吞道:
“雨晴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冷潇雨了,以你的身份,他才不屑搭理呢!”
这大实话说的,可真伤人。
雨晴默默瞅着顶着自家公主一张艳明如玉的颜却吃得满脸流油的假冒货,一时无语。
千幻使继续提点关心则乱的雨晴:
“冷公子和千金公主逃跑失败是一定的了,不过嘛,千金公主止定不会有事,否则冷潇雨不会留着你们这几个知情的,更不会花费重金请我继续假扮千金公主呆在王庭了!”
“你们几个呐,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该吃吃该喝喝,安心的等着吧!”
至于等什么,千幻使没说,而雨晴等人则自动脑补等着公主回来。
于是心有无奈的雨晴等人只得静待事态发展,不想,冷公子和公主的消息没等来,“尔伏可汗”的妹子思依却来了!
同千金公主素无交集的这位来了不是请安问好,而是为了风风光光的嫁人来买嫁妆来了!
顶着宇文芳一张脸的千幻使片刻的怔愣后,坐在上首的她深深看了眼笑容里含了丝挑衅和宣示意味的思依,微微一笑,笑得优雅又从容,慢条斯理道:
“原来思依姑娘要出嫁了啊,这自是一桩喜事,可,你买稀罕物什怎就买到本可敦这里来了?本可敦的陪嫁品中是不乏珍贵稀罕的物什么,可那都是本可敦的嫁妆!”
“便是思依姑娘不知,冷公子身为汉人总该知道,汉人女子出嫁后,这嫁妆可是轻易动不得的,那是要传给长媳和女儿的!”
侍候在“宇文芳”身边的雨晴脸色变了又变,强按下心底里的惊骇疑惑和愤怒,清亮的瞳子里一抹冷笑,插言道:
“可敦所说正是,汉人女子的嫁妆轻易动不得,更不消说是卖了!”
“思依姑娘,可敦待字闺中时便是赵王府尊贵的嫡长女,如今和亲塞外,又是这漠北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主人,如何竟沦落到要卖嫁妆给它人的地步了?”
“思依姑娘不懂这道理,难不成自幼得名门大儒教导的冷公子也不知这常识规矩吗?”
被明讽暗刺的思依也不生恼,甚至于眉眼间的娇羞笑意都不曾散去,只眨巴着两漂亮的大眼睛露出些许微窘色,上前一步,柔声解释道:
“是思依言语不清令可敦误会了,思依并非是要买可敦嫁妆里的珍贵稀罕物什,实是听说公主手中有许多王庭商队自边城买来的上好的料子珠翠瓷器料器,所以思依才想着能否买一些添置到嫁妆里去……”
思依柔声细语着,话一顿,转而又道:“这请求原就是思依失礼了,还请可敦见谅。”
千幻使和雨晴将话都有意引到冷天奴头上了,思依却只字不提冷天奴,转而便若无其事般告退。
千幻使不动声色的给了雨晴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又令云儿去挑几样王庭商队“孝敬”上来的好物什,取了两套珍珠头面,六匹上好织锦料子,几样洒金瓷器料器,甚是大方的赐给了思依,说是给她大婚的添妆……
眼见端坐上首的“宇文芳”神态自若,目色清明淡然,那唇边的一抹浅笑淡淡更似不因她自暴即将大婚之事流露出半丝的异样,这般的云淡风轻,反而令思依困惑了:
难不成之前她眼中所看见所窥到的都是假象?
难不成宇文芳并不曾爱上天奴哥?
冷天奴回王庭领罚,在冷潇雨的刻意掩盖下,知情者寥寥。
至于思依下嫁冷天奴一事,也是真。
原因无它,眼见冷天奴被玷厥的妹子凝佳迷了心智,而自家妹子又暗暗喜欢冷天奴多年,思量之下,不愿赔了手中这把“刀”的摄图干脆提出了将妹子嫁给冷天奴……
明面儿上冷潇雨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为表重视,冷潇雨甚至命人去边城采买聘礼,而疼爱妹子的摄图自也派了人去被困王庭的各商队那儿寻些好物什回来,一并带回“拙真哒”部,本来事情并未宣扬开来,可思依却将事情掀到了明面儿上。
思依原想着令宇文芳死心,甚至是小女儿家虚荣心作祟,她这才有意暗中放出消息令一夜之间王庭内外皆知“尔伏可汗”摄图已答应将妹子思依嫁给冷天奴……
而她自个则寻了个借口亲自前来见千金公主……
不曾想,千金公主竟不以为意,还没事儿人般给了她一份贺礼!
虽说高兴于千金公主不再“惦记”自个的天奴哥了,可她却也莫名其妙,总觉得这里面有股子怪异……
走在路上,正拧着小眉头,冥想的出神的思依忽觉眼前暗,下意识抬头,正对上消瘦到不成人形的应珠。
“应,应珠……”思依目光微闪,忙上前几步,轻轻扶住似被一阵风就能给刮走的应珠,轻声细语道,“你怎么出来了?听说前几日你病了,我原想去探望你的,可又担心打扰到你养病,你这是病好了吗?
应珠没出声,失了光彩的大眼睛落在思依身后一队手捧肩扛贺礼的奴隶身上,又抬头看了眼思依来的方向,默默收回目光,扭脸看向她,强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透着丝丝沙哑的声音道:
“我都听说了,思依,恭喜你和天奴哥。”
“……”
思依神色一僵,片刻,小心翼翼看着应珠的脸色,轻声问:“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应珠奇怪道,抬起苍白的小脸儿,神色一片木然,失了焦的瞳子怔怔的看着前方,嘴里喃喃着,“我已失去了父罕,不想天奴哥也死于非命……其实天奴哥能娶你,挺好的。”
至少天奴哥还会留在漠北草原,至少这天地间还有个人是真正关心她的!
父罕被刺杀的那日,所有人都一门心思在继任大可汗位上,只有真正关心她安危的天奴哥派人去找她并护送她回来。
之后,她又几次自个跑去了父罕的安葬地,伤心欲绝的她每每都哭死了过去,可每次醒来都有人在旁守护着她。
她认出了守护的人,正是那晚将她平安护送回王庭的为首者,他说是天奴哥怕她出意外,花了大价钱请他来暗中保护她的。
虽说当晚庵逻也派了一队人寻她,可那些人不过是应附了事。
应珠的反应令思依懵,思依知晓自佗钵大可汗死后,深受打击的应珠就似变了个人,曾经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应珠不见了,只有一个将自个缩进黑暗的壳子里独自悲伤的小可怜儿……
没想到这小可怜儿竟变得如此通情达理,还真是,让人高兴又心酸呐。
思依忽就抱住了应珠,搂着这具单薄的暮气沉沉的身躯,目露怜悯和心疼,真诚道:“应珠,你别怕,如果有人敢对你不利,你就给我传信,我一定会让我哥哥帮你的!”
……
雨晴云儿冬儿因着思依的到来乱了阵脚,冷天奴要娶思依,那她们家公主怎么办?
且没听说冷天奴回了王庭啊!
公主和冷天奴究竟出了什么事?
公主人现在究竟在哪儿?
眼见着这几个关心则乱的忠心耿耿侍婢想尽一切办法去打探消息却一无所获时,千幻使摸着光滑的下巴颏作考虑状,末了,道:“罢了,谁叫我现在明面儿上是你们的主子呢,我便想法子替你们打探一二吧!”
可惜,第二日“尔伏可汗”摄图便向庵逻大可汗辞了行,在阿史德拖真等人心怀各异的目光中,一行人扬长而去。
随行的队伍中有一架惹人眼的马车,红通通的马车,一看就甚是喜庆,这马车一看就知是中原人大户人家出行用的,车厢之大足可容纳人在里面安眠,车帘被风卷起,露出漆红的两扇车门……
忽那车壁上的车窗纱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起,露出思依笑语嫣然的一张面容,她歪了歪头,似回头看什么,又露出阖着双目正倚靠着对面车壁小憩的冷天奴的脸……
冷天奴!
以可敦名义借口又来送大婚用美酒的雨晴又惊又怒,险些将怀中抱着的半大的酒坛子给摔到那马车上,怀中却陡然一空,酒坛已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许争的手中。
“别给你家千金公主惹麻烦!”
许争低低的声音沉沉,转身而去,留下身后目瞪口呆的雨晴和云儿。
……
千金公主不知所踪,冷天奴转而又要娶思依了,池安儿只觉这一切太过梦幻!
池安儿心有挣扎,不知自个该继续等待或是寻找对自儿一家子都有大恩的千金公主呢?还是自私一回,诈死或是故布疑阵作出采药时失足落崖的假象,逃出突厥奔往漠河城去见爹娘?
不及池安儿做出决定,有人已替她做了决定!
待池安儿醒来后,人已在了桃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