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应珠已站在人后,见众人目光看过来,撇了撇嘴,瞅着似对她发言很是不满的云儿,冷笑道:
“你还甭朝我瞪眼,我还就说她蠢了,还有你们千金公主,真没用,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哼,要是我,谁敢扒我女奴的衣,我就扒了他的皮!”
应珠说的还真是实话,早前有人打她身边女奴的主意,还没得手呢,就被闻讯赶来的应珠抽了个半死直接拖去喂了狼。
应珠脾性虽嚣张乖戾,却也是个护短的,她自己抽打伺候她的女奴可以,若是它人敢无缘无故动她的女奴,简直就是找死。
应珠扫向地上的几具尸体,明晃晃扫向不该看的地方,还满脸嫌弃:“哼,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了他们!”
众人默。
佗钵眼角直抽抽:他这个宝贝女儿,还嫌事情不够乱是吧?
应珠最后一句话令云儿对她的不满立时烟消云散:
嗯,应珠说出了自个儿的心理话,一刀宰了他们,确实便宜了他们。
不过应珠不知的是,咱家公主可也彪悍护短的很!
否则这四个辱冬儿的畜牲就不会成了尸体!
“公主,公主醒了!”
一声公主醒了令各怀心思的众人顺势望去,只见八个宫女分开两边,小脸儿苍白显了几许凄美哀伤的宇文芳被搀扶而出。
宇文芳人未言,却先看向佗钵,水汪汪的杏眸看过来,目光幽幽,含幽带怨,一抹水光滑过,将落不落,惹人堪怜。
偏偏染了点点血渍的粉唇抿,带着些许倔强,如受尽委曲后强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坚强,令观者无端生了心疼。
佗钵早被宇文芳那含幽带怨的小眼神儿击中了心头:她竟也有如此小女儿家的一面!
怦然心动的佗钵不禁脚下动,已快步走至宇文芳身前,未及开口,宇文芳已幽幽出声,目光绕开他,声音含悲忍泪,似萦绕着一抹怨:“宇文大人,长孙大人,这里,本公主怕是留不得了。”
……
牙帐,气氛沉凝。
佗钵本欲掩下的事彻底摊到了明面儿上,不必受了伤且被拔贺鲁等人污了双目的宇文芳出面,激愤下的送亲正使宇文神庆已慨然激词,势必要为北周公主及其惨遭暴行的侍婢讨还公道……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不是打了个小侍婢,这是生生在扇北周公主的脸呢!这是生生扇北周赐婚的宣帝的脸呢!
宇文芳已放言,和亲大典未成,她便只是北周的千金公主,只是赵王府的女儿,可受此奇耻大辱断不能忍:
或如当年的武阳郡主一般,了却尊贵荣宠洗尽铅华,束发素衣,修身为道,从此青灯长伴断了红尘。
或一杯毒酒穿肠,就此了却一切,遗骨送回中原,入王府道观,行道场法事,早入轮回。
佗钵就不明白了:
不就是看光了男人的身子?看就看了呗!
不就是被该死的拔贺鲁撕碎了衣袖露了半截染血的胳膊么,露就露了吧!
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便是千金公主人前露胳膊露腿又怎样?
正好让他的部众和百姓好好看看,他要娶的女人多美丽多漂亮多勾人心肠!
美丽的女人为他所有,那是他的骄傲!
男欢女爱的篝火节上,突厥男女唱情歌,跳舞时不都是露胳膊露腿跳得欢快嘛!
他的宝贝女儿应珠还露着半截肚皮唱歌跳舞呢,侍候他的女人们穿着半大的兽皮光着脚丫子拿着弯刀跳战舞取悦他,他就看得很高兴嘛!
可怎么千金公主就要死要活恨不得立时吞了毒酒呢?
束发修道,青灯长伴了此残生?这又是什么鬼?一辈子不嫁男人?这么勾人心肠如画的美人儿一辈子不找男人了,那不是太可惜了,简直就是瞎胡闹!
那个冬儿醒来后也一个劲儿的撞脑袋寻死跟着瞎起哄!
这些中原女人,想法真怪!
可想法虽怪,却绝不能让千金公主死了,他可舍不得,想起她那水汪汪的眼睛,幽怨的小眼神儿,可真勾人呐!
再者,如果真被她寻了死,这突厥和北周不是结亲,这是在结仇呐!
得知和亲的千金公主因被他的四个部下联起手来羞辱,撕衣衫砍刀子羞愤难当之下自杀了,不说还有没有公主敢再来和亲,不说宣帝会不会觉得被打了脸,就是北周那些主战的武将也不会罢休啊!
真撕破了脸,还能不能让他舒舒服服的享受北周的供奉了?
之前有消息称漠河城出现了北周大司马贺知远的踪迹,他不是一直病着吗?可如果情况属实,谁知那家伙是不是装病憋着主意要打仗呢?谁知北周那宣帝打得什么坏主意?
……
照佗钵的想法,既然拔贺鲁他们已经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千金公主也没吃亏,她们主奴几个虽挨了刀,可也算是当场报了仇。
真没想到,千金公主还真是个烈性的,而且不是个小野猫,根本就是个小母豹子啊,嗯,可怎么就这么合他的意呢?
至于阿史温伏,先抽上一百鞭子再说,不管怎样,应珠是亲眼看见了宇文芳肚子上的一个大脚印,听应珠说那妥妥的是男人踹的,那么大的一块儿青紫,连不喜千金公主的应珠都嘲笑不出来了,可见伤得不轻!
哼,敢踹他佗钵大可汗的女人,挨上一百鞭子也不冤!
可若说阿史温伏故意刀砍千金公主,他还真不能相信,不过阿史温伏也说了,是千金公主先砍他的,而且他脸上的刀伤也不是假的,还是先让阿史温伏躺上一段时间,毕竟审问的事被他搞得一塌糊涂,他也该挨抽!
佗钵打算的很好,可显然,北周送亲正副使和一众的小可汗贵族头领们不打算收声。
盯着上首坐在虎皮宽椅上,沉着脸目光闪烁不定的佗钵,宇文神庆道:
“大可汗,既然事情因阿索里的女奴告发而起,自是要将人提了来,当众审问,审清疑点。”
“大可汗,送亲正使说的对,”座下的“达头可汗”玷厥看似很是赞成,脸带忧心状道,“驱毒蛇杀害塔弥若夫人可不是件小事,有个能驱使乌猎伤人的鹰奴就够可怕的,要是再出现个能御兽的,还是身在王庭,令我等实在是担心大可汗的安危。”
玷厥得不到鹰奴这个身怀异技的奇宝,就恨不得佗钵能杀了鹰奴,可几次下来,鹰奴倒是命大,一直活着。
“达头可汗说的不错,此事一定要查明白了,还以为塔弥若主奴三人被毒蛇咬死只是巧合,没想到竟是有人纵畜杀人,此事一定要查清楚……”一众小可汗和贵族头领们纷纷表态。
长孙晟声音凉凉:“我就奇怪了,一个小小的侍婢什么时候竟有了御兽本事?若真有此本事,迎亲礼上她怎就不阻止那些乌猎袭杀公主?怎就受尽酷刑几近被折磨死却不唤来毒蛇咬死拔贺鲁等人?”
下面议论纷纷各不相让,佗钵自是要将那揭发的女奴提上来,可当神色异样的两亲兵空手而回,不及他们开口禀明佗钵,已敏锐的觉察到不寻常的长孙晟语气带了丝嘲讽先开了口:
“人呢?你们不会想禀告大可汗,那诬告公主的女奴畏罪自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