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图所问令思依一怔,眼波动,似想起什么,激灵一个冷颤,陡然色变。
这是她的本能反应,那恐惧的一幕已深深映入脑海,此时提及,眼前立时浮现出骨修登愤怒咆哮五官扭曲的脸。
冰冷刀锋抵在脖颈间的森冷,被押跪在地泪水涟涟的她绝望闭了眼,突然一道凛冽寒风若刮骨钢刀扫过她的脸,旋即一物撞入她怀中,她下意识捧起怀中物,睁眼正撞上一对儿死不瞑目凸努而出的大眼珠子……
她骇然尖叫,大哭着将骨修登血淋淋人头扔了出去,四周早已是惨叫声声伴着沉闷的“咕咚咕咚”尸体倒地声。
惊恐失措的她抖得若风中落叶,跌跌撞撞爬起起,未及拔腿奔逃,一道黑影过,她胸口蓦地大痛,口吐鲜血飞了出去,飞在半空中的她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胸腔里的五脏六腑痛的几近暴裂……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嘴巴被人捏住,有苦涩的汤汁滑入咽喉,她努力想睁眼,却是有心无力,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眼,便是哥哥摄图庆幸欣喜的一张笑脸。
慑人心魄的桃花眸里隐着的杀意倏忽而逝,冷潇雨掩在袖间的手微松,指间的一点光寒瞬间消弥于无形,再看向思依时,又是一副平静淡然的眸色。
摄图则是失望,追问:“思依,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什么都没看清?”
心有余悸的思依摇头,声音微颤:“哥哥,我当时怕极了,到处是惨叫哀号,好多脑袋在我脚下滚,我根本不敢睁眼细看,便是隐隐约约的看了两眼,那些人一身的黑色猎装,还蒙着脑袋,只露出两眼睛,根本看不出什么,我只知道他们杀人就像割草,又快又容易……到处是死人,我,我怕死了。”
“他们有多少人?”
“我,我不知道,我没敢仔细看。”
思依瑟缩着身子往裹在身上的被子里缩,似是想寻个安全地,看在眼的摄图心疼不已,又伸手摸摸脸色泛了白的妹子的小脑袋,似安抚着她的不安,可依然不死心的又问:“那天我转眼就没看见你人,还以为你去找应珠了,思依,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被抓走的?”
思依神色一僵,抬头怯怯的看看哥哥,余光又悄悄觑视面无表情的冷潇雨,垂了眼帘,嗫嚅着:
“我,我只记得那天有些累,就想先回去休息,看哥哥正在和冷先生说话,我,我就没打扰你们,就先走了,可在路上,不知怎的就摔下马来……呃,然后,然后什么就不知道了。”
思依越说声越小,埋着小脑袋的她似做了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不敢让哥哥看到她的心虚。
这副怯生生模样看在摄图眼里倒越发起了疼惜,妹子是个乖巧懂事的,看给吓得,现在回忆起来都害怕的很。
摄图已认定骑术颇好的思依突然落马,必定也是那些黑衣人动的手脚。
待思依问起后面发生的事,摄图将之后的事略略说了番,只听得思依脸色变了几变,半响无语,末了余光处又悄然瞄了眼神色平静似无所动的冷潇雨,却正撞上冷潇雨淡淡看过来的目光,她莫名心虚,下意识避开来。
看在眼的冷潇雨眸光微闪,若有所思:果真是个单纯的丫头,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到现在也不愿牵扯出天奴,也难怪天奴定要救她……
心性单纯的思依不知自个儿刚刚又逃过一次死劫。
于她,认定斯古罗仳之事冷先生并不知情,否则不会如此这般平静,然天奴哥定是与此事有牵连,毕竟埋尸地只他和她知晓,可,也不对呀,以天奴哥对她的维护疼爱,怎会忍见她受到伤害……
忽又想到什么,抬头,目光下意识又扫视了一圈儿,末了,神色黯淡露了失望,轻声着:
“哥哥,天奴哥呢?我好像在梦中听到天奴哥说话了,”声音一顿皱了眉头,“还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说话,好吵,可我听不清他(她)们在说什么,哥哥,天奴哥呢?他是不是来看过我啊?”
伺候思依的两女奴脸色有些古怪,彼此悄悄互视了眼,目露犹豫。
摄图的目光扫了过去,注意到两女奴不自然的表情,肃声道:
“天奴来过没有?女人说话的声音怎么回事?”
迎着摄图质疑沉冷的目光,身材高挑的女奴欲言又止,另一个女奴已惶恐道:
“回可汗,思依姑娘没听错,今早冷公子是来了,后来还把我们都赶了出去,说是思依姑娘伤情有变,他要为姑娘疗伤……”
听在耳的思依立时眼睛星光灿烂,眉眼弯弯,笑意已在眉眼间流转。
瞅着妹子笑得娇美甜甜的小模样,看在眼的摄图直想捂眼,心内暗叹:这个傻妹子,还真是想跟应珠争男人啊?好,既然那么喜欢冷天奴,哥一定帮你。
反正他迟早有一日要入主中原,少不得汉人给他做事,妹妹嫁给冷天奴似乎也不错,便是以后不喜欢了,再换一个呗,他阿史那摄图的妹子,万事有他撑腰呢。
至于应珠,再喜欢冷天奴又有什么用,只要佗钵和冷潇雨不松口,她就没辙。
史拔图汗将军晃着大脑袋,瞅了眼面无表情的冷潇雨,一脸坏笑:“噢,我就说嘛,搞了半天,原来竟是天奴出手救的思依啊,冷先生,你瞧瞧思依,脸色红润,精精神神的哪像余毒难清的模样,这一定是天奴的功劳,你这个儿子,可比你这个当老子的本事大……”
摄图盯了眼嘴碎的史拔图汗,他讪讪的又嘿嘿一笑:“可汗,我这是夸冷先生呢,生了这么个好儿子,招人羡慕,嘿嘿……”
“继续说!”没搭理史拔图汗的冷潇雨扫向两女奴,觉察出这两神色不安的女奴似有所隐瞒。
“后,后来千金公主的妹妹,宇文姿郡主强闯了进来……”
*********
冷潇雨的毡房,灯火通明,端坐上首的冷潇雨脸色铁青,眼底里阴云翻涌,声音似挂了冰凌,话出口,空气都寒了几分:
“人还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