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果然是不肯让她作壁上观看乐子啊!
怎么着都是要将她扯了进来啊!
宇文芳红唇微勾,滑过一抹了然的似笑非笑。
可不及宇文芳开口,佗钵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一击掌,哈哈笑道:“好,你同千金公主一较高低,就看看本大汗出的彩头究竟谁有这本事得了去?”
他堂堂突厥大可汗的靴刀被个女奴得了去,想想他也觉得不值,如今左夫人要出面争这彩头,还拉上了千金公主,他自是乐见。
被打断了话的叶舒则心有喟叹:她不过是想替宓求个自由身,这还没敢争那彩头呢,左夫人就容不下了,连话都不肯让她说完。
有心说那彩头爱谁谁要,只请赦免了宓的奴身,可眼见着佗钵正在兴头上,拍掌叫好,连个眼风都没给十箭十中的宓,便知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转念一想,左夫人何止是容不下夺了冠的宓,根本就是冲千金公主去的,大可汗面前出言邀千金公主出场骑射,这不就是明晃晃下了战书么,谁不知左夫人的骑射在这突厥王庭里,还没有哪个女人可以从她手中胜出……
宓已是十连中,若是左夫人下场参赛,必会改了规定加大骑射难度,如此一来,宓还真不一定能胜过她。
叶舒悄然向脸色失了激动显了些许颓丧色的宓投去个安抚的眼神,宓强扯了扯嘴角,不愿让叶舒为她作难,乖巧的跟着叶舒静静退到一旁。
左夫人起身笑道:“千金公主,连大可汗都发话了,就算你不看在我这个左夫人的面子上,总要看在大可汗的面上下场比上一比,不能让大可汗扫了兴不是。”
左夫人的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相反提高了嗓门,她立体感十足的五官闪着白晰细腻的光泽,衬着那意气风发的眉眼,胸有成竹的笑容,令叶舒不禁多看了几眼,心有疑惑:不是说池安儿伤着不能给她治脸么,怎她这脸,反而比刚回王庭时要白嫩多了,甚至连半点瑕疵都没有,她这脸,是彻底好了?
在佗钵兴致勃勃的目光下,宇文芳浅浅一笑亦缓缓起了身,感受着那一直落在她脸上似如影相随的视线,却始终未加理会,只漫不经心的又扫了眼另一道灼灼的视线。
宇文芳似乎漫不经心的目光,旁人不曾留意,可却尽落在一直悄然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冷天奴的眼里,注意到宇文芳两次扫向“尔伏可汗”摄图后,摄图那止不住上扬的唇角,冷天奴忽就沉了脸。
他看得明白,宇文芳扫向摄图时不带丝毫情绪,倒是摄图,虽掩饰的很好,可同为男人,他如何不清楚那目光意味着什么?
一身黑金色暗纹直缀的冷天奴整个人顿时不好了,瞬时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寒煞气凛凛。
殁惊得霍然瞪了两眼,以为少主此举意味着有危险来临,可不动声色的打量一圈儿,没发现异动。
待周边的人摩挲着胳膊瑟缩了下脖颈子扭脸看时,已敛了一身煞气的冷天奴如没事人般静静的站在那儿,只脸色微微泛白,气息微沉。
方才无意识的催发了内力,令内伤尚未愈的他胸口一痛变了脸色。
此时,心宽体胖乐哈哈的汝南公宇文神庆正同突厥人般伸手捞起一小块炙羊腿往嘴里送,边饶有兴趣的瞧着场上的情形,猛听到左夫人扬声说的话,动作一滞,也不吃羊腿了,抬头看向左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他知宇文芳骑术不错,否则皇太后就不会将心爱的“桃花叱”赏了她,可箭术?
众目睽睽下,若是输给了左夫人,可有些打脸啊!
听说左夫人精骑射,十二岁时骑射已碾压她大哥冒乌顿。成了佗钵的女人后,每每行猎除了哥舒姆尔可敦,就是她陪在佗钵身边次数最多,连佗钵都称赞她的骑射是突厥女子中最出色的……
“将门虎女,当年的赵王妃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一旁的长孙晟忽低声道,“听说千金公主一直以其母为傲,亦深知骑射不分家,想来,她不会只精于骑术。”
左夫人所说不仅令佗钵满意,在场者也是一片鼓掌叫好声,有乐子可看,谁愿意错过啊,冒乌顿更是笑眯了眼,瞅着宇文芳,一脸的幸灾乐祸:跟她妹子比骑射,明摆着是找没脸啊!
默吡叶护的妻子更肆无忌惮般大笑出声,两鬓垂垂而下的数串色彩艳丽的珊瑚珠子散发的光泽也无法照亮她眼底里的阴霾:
“好啊,这比赛可是越来越精彩了,突厥王庭里谁人不知左夫人精骑射,左夫人若不上场,这彩头被谁夺了去我都不服!”
话一顿,看向宇文芳,笑容带了几分阴冷:“听说上次赛马,那匹‘桃花叱’为千金公主夺了个第一……”
雨晴眼睛一跳,心有不满:这话说的,说是赛马,可骑手若无极好的驾驭能力,好马也不见得能夺第一啊,她这是明晃晃指千金公主是沾了“桃花叱”的光,好似与她自身的驾驭能力无关是的。
“我们当时不在场,一直可惜着没这个眼福呢,这下好了,今日有左夫人和千金公主上场比试,也叫我们开开眼,好好看清楚了千金公主的骑射风采!”
最后一句,随着飘来的风宇文芳都能感受到那咬牙切齿的意味。
见宇文芳看过来,默吡叶护的妻子还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似乎怕宇文芳不知这位是谁似的,左夫人还好心的解释:“千金公主,那位就是默吡叶护的妻子了,这次她十箭中了九箭,她们姐妹最是喜欢纵马射猎,不过她的箭术并不是最好的,若是里尼在啊,定会十箭十中,可惜,里尼她……”
话一顿,似想到什么忙收了声,甚至还显了些许尴尬色,似话说不出口,明明欲说还休,却到底说了出来:“她和里尼是亲姐妹,两人感情极是深厚,里尼……咳,她心肠不坏,不过就是太过心直口快,今日若是有得罪千金公主的地方,还请千金公主不要跟她计较。”
宇文芳不解的看着左夫人,声音柔柔,却语出疑惑:“左夫人说这话倒令本公主好生不解,她又没有强抢‘桃花叱’,更不曾激的‘桃花叱’暴躁发怒惩罚她,本公主怪罪她作甚?”
左夫人声音一噎,注意到佗钵脸露了不快和不耐,她笑了笑,只若无其事道:“光说笑了,竟将正经事给耽误了,哈纳云,去将本夫人那套火烧云的猎装取来。”
转过目光又看向宇文芳:“千金公主若是没有合身的猎装,我这儿还有几套……”
“左夫人不必客气,”宇文芳淡淡一笑,“几套猎装本公主还是有的,云儿,取那套降紫色的来。”
听宇文芳吩咐下去,左夫人乌涂涂的瞳子里不为人察的闪过一抹得意,一抬头,正撞上宇文芳似笑非笑的一张颜。
对方明明在笑,可瞳子里毫无笑意,甚至流露出一丝讥诮色。
迎着宇文芳清凌凌的杏眸,左夫人只觉自个的那点小心思被她察觉了。
是,她是故意当众提及那套火烧云的猎装,如此,宇文芳才避了与她用同一色,毕竟,一会儿她们两个会是场上的焦点,两个焦点人物自不会喜欢着相同色的衣衫。
果然,宇文芳避用了红色。
左夫人一向喜黑、藏青、湖兰、墨绿等深色系的衣袍,今日要着火烧云这等惹眼的色还是因宇文芳之故。
得知当日赛马时一袭锦绣凤穿牡丹火红风氅的宇文芳一马当先,一人一骑驰骋而来时,那热烈又张扬的火红风氅猎猎,火热而耀眼,迷了大可汗的眼,更迷了大可汗的心……
也令闻讯的左夫人上了心!
左夫人寻思着自个长得也是美的啊,否则,怎会得宠这么多年,且如今脸上擦着那个叫宋学义的中原医者配的脂粉霜膏,眼瞅着自个的脸呀,白晰又滑嫩,遮了一片红点子,只呈现最养眼的白嫩娇肤,她感觉自个似乎又年轻了十多岁,完全可以同若鲜花绽放的宇文芳比美!
今日赛场上,她定要大放光采,将千金公主给比了下去!
待各自的猎装取来,要下去更衣时,左夫人忽看向佗钵,目光闪过一丝复杂,似迟疑,似无奈,又似得意,可当佗钵看过来时,她已露了笑容,放柔了声音道:
“大可汗,听说之前有中原的女乐跳了曲刀尖舞,似乎颇得大可汗赏识,弹的刀尖舞的曲子也很是动听,可惜我当时正病着无缘一见,其实我对中原的乐舞也很感兴趣,便特特命人寻了位中原乐人来,在我与千金公主换装时,便由这位乐人给大可汗弹一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