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耳细听,远处,隐隐传来抓喊刺客的声音。
刺客?
他竟是刺客?
冷天奴若有若无的扫了眼月色照不见的角落,心内苦笑:
还真是懒!
若不出声求救,它还真就只管睡它的!
这看家护院的,不合格呀!
“你是什么人?”黑衣人突然发声,沉沉的声音里难掩惊愕。
显然,冷天奴虽迅速收敛了身上的凌人气息,可黑衣人还是有所察觉,意识到自个刀子抵住脖颈子的这位恐非泛泛之辈。
握刀的手越发紧了紧,双目咄咄逼视住冷天奴。
透过月色,黑衣人看清了冷天奴的脸,一张年轻俊美似是画笔精心勾勒出的颜,却是神色清冷,一对儿若星湛的凤眸不起半分波澜,虽被刀抵咽喉却岿然不动,只这份定力,便令他刮目相看。
他是汉人!
黑衣人目光里闪过一抹狐疑。
与此同时,冷天奴眸光轻动,也看清了对方,一身黑色胡服,长得五官端方,一张脸英俊且清瘦,刚毅的脸部线条肃冷,令他五官越显威严沉肃。双目精光闪,犀利如刀,可却难掩眼底里的疲惫和眉宇间一抹悄然流转的黯然,唇边青胡茬,令他多了分沧桑……
冷天奴不知的是,刀抵他咽喉的,正是曾前的“兆陵候”,如今诈死,却被宣帝收回赐婚旨意,又追封为一等“忠勇候”的麂文泰。
看清对方长相的冷天奴目光微闪,若有所思:同他一样,他,也是汉人,而且还是身具官威的汉人,且还有武将所独有的杀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 麂文泰加重了语气,冷天奴只觉压在脖颈子间的刀一沉,似乎已感受到对方手中刀欲饮血的渴望。
外面人嘶马叫声已逼近。
“都尉,刺客跑到这边就不见了!”
“给我搜!你们,去那边,你们,跟我来!”
是安加利拆都尉!
冷天奴凤眸霍地一跳:能惊动安加利拆都尉亲来抓人,只能说明这刺客是冲着千金公主去的!
“你竟敢刺杀千金公主?”冷天奴凤眸微眯,一抹危险暗芒闪。
“我没有!”对方似乎比他还愤怒,脱口而出,“我绝不会……”
话到一半麂文泰突然收了声,只冷冷的盯着冷天奴,四目相对,溅起火花无数。
莫名的,冷天奴不喜此人。
“都尉,那边好像是冷天奴的住帐……”说话声已近,可那声音含了犹豫,似有不安。
“他住的地方怎么了?搜!”安加利拆语出断然。
脚步声重,一队人马朝这边冲了来。
“我冷天奴不过一介布衣小子,”感受到对方的紧张和一身杀气四溢,冷天奴淡淡道,可也加快了语速,“偏居一隅与世无争,你若欲以我逼退那些突厥兵,只怕无用。”
“他们为何要抓你?”
“闭嘴!”麂文泰语气显了焦躁。
“你也听见了,我这里,他们必然会搜,你若想活命就躲进下面的密道。”
冷天奴目光示意,手指动,黑衣人持刀的手霍然一沉。
“别紧张!”冷天奴放慢手中动作,在对方如刀的目光下,按下机关,床前脚踏右侧悄没声大开,露出可容一人进出的黑洞。
麂文泰一怔,再盯向冷天奴时已然布满杀机的双眼流露出一丝迟疑。
“杀了我,我保证你的麻烦只会比现在更多!而我,已然是麻烦缠身,也不想因你的出现落人口实再无谓的凭添烦乱!”
两各怀心思的人盯视彼此,四目咄咄各不相让,冷天奴声音凉凉:“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
若是在他这里发现了刺客,佗钵本就对他忌惮心重,若是再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挑唆,只会令他惹祸上身。
麂文泰又目光深深的看他一眼。
……
纷乱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你们要干什么?”赵嬷嬷的声音忽响了起来,她喘息声重,甚至还伴有被风呛了的咳嗽声,显然,她是匆忙赶来的。
“里面是我家少主冷天奴,我家少主服了药早已睡下,你们怎么能就这样闯进去?就是要搜也请先容我进去禀告一……”
“找死!”不耐的喝斥声起,伴着兵器出鞘声。
“住手!”安加利拆抢前一步按下要挥刀砍人的手下。
死里逃生的赵嬷嬷,一脸惨白,瘫软了双腿险些跪倒。
方才她正睡着呢,猛听见外面乱了的声音,匆忙穿上衣衫出来一看,一帮突厥兵正冲了来,吓得她还以为佗钵大可汗又下了令要将冷天奴给血祭了草原神呢。
正心惊胆颤着,又听见突厥兵在喊什么搜查刺客,她定了定心神,忙跑了来。
作为奴,她自是要尽奴的本分,以前能成为赵王府辰夫人的心腹,自是有她贴心能干的一面。
之前都是殁保护少主,入夜在外值守,可少主突然就告诉她说殁病了,这两日殁的吃食由她去送。
她立时自请由她守夜,虽没有任何武力值,可至少少主半夜口渴想喝口水,不是还有她随时侍候么。
不过冷天奴却拒了她的请求,倒是令她有些失落。
总感觉这位小主子太过冷清,摸不透喜好。
眼见突厥兵要冲进冷天奴的毡房,她寻思着表忠心的时候来了!
她大声的一番话想必少主是听到了,而以她的经验,时刻做出以主子为重的姿态,主子定会受用。
她原还想着和这些人讲讲道理,好歹她家少主是冷潇雨的儿子,谁不知冷潇雨是“尔伏可汗”摄图面前的红人啊,怎么着,他们也得给尔伏可汗些面子不是。
不成想,这些兵竟然挥刀就要砍人!
她倒是忘了,这里是突厥,她面对的是野蛮的蛮夷,哪里有道理可讲。
“赵嬷嬷,”冷天奴低醇的声音传了出来,“既然安加利拆都尉有要务在身,又岂是你能阻拦的,让路就是。”
安加利拆率兵冲了进来,赵嬷嬷深深吸了两口气,也强作镇定跟着进来,人一进来,朝床上已裹着披风坐起来的冷天奴施了礼,而后规规矩矩的站在床前,甚至颇有些保护主子的姿态。
注意到赵嬷嬷虽惨白着张脸神情紧张,却也不见畏缩仓皇,倒是让冷天奴高看了她一眼。
某个黑暗角落,被吵的不得安睡的“小懒子”懒懒的睁了睁血红的眼珠子,不过往那人群中看了一眼,便又闭了眼,继续睡它的。
安加利拆余光中忽瞥见两点血红,红得若鲜血欲滴,亮得若赤焰火烧,心一惊的他立时定晴细看,却什么也没有。
忽觉周围静的诡异,下意识看看左右,却见自个的手下各个神色紧张,正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半坐在床上的冷天奴。
显然,他们对这位在狼群过道中大开杀戮的主仍心存恐惧。
虽说冷天奴当了几日千金公主的马前奴,勉强也算是与他们为同一个主子效力过,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他们内心里对他的骇然和恐惧。
这位一口气屠了三百多头狼,呃,不,杀害了三百多草原神的使者,这还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虽然大喀木说他这个再世的邪灵已经被放了血,并以血肉为祭品供奉了草原神,且为他又做了几场驱邪的祭祀法事消了他身上残留的邪气,可他们,还是怕呀!
“冷公子,”安加利拆上前,咄咄虎目定在冷天奴脸上,“我们正在追一个刺客,你可看见有可疑的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