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晟身为送亲副使,身为武职执护卫之责,送亲使团众人的情况自是明了于心。
他知在这三十名陪嫁的宫女中池安儿年岁最小,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带罪的宫女,本应处死,却因陪嫁入塞侥幸生还,说白了,一介弱女身陷漠北蛮夷之地,同死也没什么区别。
长孙晟收回目光吩咐道,“把她抬下去,叫医女来,给她上药。”
侍卫遵令而行。
平静明朗的声音听在池安耳中令她心头一热,或许这是被迫离开父母后第一次有人出言关怀,虽是简单的吩咐给她上药,于她,也是一种感动。
长孙晟完全可以置她不顾,让她自生自灭,可他却从郡主手中救下她,甚至为此得罪了郡主,而侍卫行刑时的手下留情想必亦是长孙副使之意。
他,是个好人!至少于她池安儿来说,长孙晟是个好人,一个救了她的好人!
被侍卫搀扶而起的池安儿睁开眼眸,尤沾着晶莹泪滴的睫毛轻动,她努力扯了扯流血的嘴角,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声音虽孱弱却甚是柔软悦耳:“奴婢谢过长孙大人,方才是奴婢令长孙大人作难了。”
注视着那带着伤依旧红肿着的脸,虽苍白布着血渍可难遮那清美娇俏的颜,而那抹笑,虽虚弱,却如春雨般滋润着人的心田,长孙晟一恍神,深深看她一眼,旋即转过头大踏步而去。
此时,长眉细眼五官小巧精致却尚带虚弱之色的云儿也正在两名宫女的伺候下,款款而至。
云儿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快病死之际偶然间被宇文芳发现,怜她年纪小小便将她捡回府好生调养着,同雨晴一般,她对宇文芳亦是忠心无二,虽只十六的年岁,性格温顺,可在王府中耳濡目染,关键时刻,她也是心有主意能沉着应事的。
因云儿在漠河官驿中受了伤,出关入漠北草原前往突厥王庭的这几日在千金公主的嘱咐下她一直在车中休养,这几日皮肉之伤也养的差不多了。
听到身边宫女们的传舌,好奇心使然的云儿闻讯而来,想瞧瞧这个令郡主宇文姿生恼大动干戈的小宫女到底是生得什么模样?
只一眼,不由心内暗叹:像,果真有几分的像!难怪宇文姿要凌虐这小宫女还要划花了她的脸,眼见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顶着张相似的颜在面前晃悠,傲娇跋扈如宇文姿岂能高兴,定感到膈应得很。
池安儿那额头、秀挺的鼻子和娇媚可人的唇形有三分像宇文姿,可那眉眼和脸型却是有五分像千金公主,同千金公主相较,虽尚青涩稚嫩却已隐有那股绝色神韵风姿,且那眸子中的坚毅,甚至是不屈……
恍然间,竟看到了当日千金公主在“弘圣宫”当着天元大皇后与众妃嫔的面,应对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刁难指责时露出的坚毅不屈。
云儿不禁对眼前的池安儿又增加了几分好感,转而吩咐身边的宫女:“取上好的伤药来,让医女好生照料于她,日后这小宫女便由我亲自来调教了。”
“是!”几名宫女从侍卫手中扶过摇摇欲坠的池安儿。
此时头脑昏沉的池安儿,努力看着云儿,似乎想将她看清楚,在她彻底陷入昏迷的瞬间,只隐约听见耳边轻柔的女声响着:……另指派个人给郡主听用。
她终于逃脱郡主的魔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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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云儿要亲自调教一个长相酷似千金公主与郡主的小宫女,雨晴颇不以为然,甚至以为这是云儿因路上屡次遭袭落下了心病,想找个替身为千金公主挡刀呢。
“公主,若不然将那个池安儿传了来您看看?”凤辇内雨晴笑道,“难不成云儿还真打了这个主意?”
池安儿身为罪婢,因陪嫁之功免了罪责,以她这种身份,平日里根本没资格近前侍候千金公主,更不消说宇文芳身前有雨晴和云儿两大心腹侍婢,还有从赵王府带出来的几个得用的婢女。
千金公主却神色淡淡,轻摇了摇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无甚稀罕,又许是云儿爱屋及乌,既然她想亲自调教,便由着她去。”
见千金公主没兴趣见池安儿,雨晴自然作罢。
千金公主与池安儿,一个不知对方真实身份,而另一个,则对自己真实身世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