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雾?思依……正噤若寒蝉的宇文姿不禁翻了翻眼皮,脸上又露了熟悉的骄横讥诮色。
显然,霍不与也不满意冷天奴的回答,语气中含了些许孺子不可教的遗憾:
“惜雾如何能同‘睡婴’相提并论,咳,天奴,你非医者不知医者之好啊!若非为了这株新得的‘睡婴’,我又何必费心多设了几层的机关!”
“哼,为了一株花,丧心病狂的设下这么多机关暗器,” 宇文姿忍不住哼出声,“医者以救人为根本,他却处心积虑设了这歹毒的药庐来害人,他哪里是什么医者,分明就是地狱来的嗜血修罗……”
“慎言!”冷天奴都想点了她哑穴,可手指微动,终没出手。
这丫头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冷天奴眸光沉,语出冷厉:“郡主你不请而入,又擅动主人家的物什,原就理亏,此时身陷困境又何必再出言逞强枉作小人?!”
“连你也骂我……”
宇文姿声音含了委曲,抬眸正撞上冷天奴黑白分明的凤眸,凝视着他幽寂深邃黑瞳里的自己,宇文姿心莫名一颤,有些慌乱的垂了眼帘。
眼见脾性嚣张的宇文姿垂眸不语,冷天奴松了口气,要知道,霍不与的嚣张跋扈脾性比这位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表现出来不过是未真正触怒他罢了。
霍不与似乎还不打算放两人出来,继续慢条斯理着:
“天奴,你常来我的‘弥途峰’,担心花香误伤了你,我特意用火炉上瓦罐里释放的药香化了‘睡婴’的花香毒。”
“多谢霍大哥!”
“你还谢他?”见冷天奴如此轻信人言,宇文姿隐忍不住娇嗔道,“你傻啊,他分明是在蒙你!如若真是化了‘睡婴’花香毒,那些虎贲和侍卫怎会着了道儿?”
霍不与冷笑声传了来:
“宇文姿,他们之所以中毒乃拜你所赐!”
“若非你擅动‘睡婴’就不会触动机关令‘睡婴’隐了去,没了花香毒相抗衡,那火炉上瓦罐里释放的药香就成了致人死地的毒气。”
“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体内已有‘睡婴’花香毒相抗,短时间内还死不了!”
“你……”
“霍大哥从不妄言,他如此说就必定是!”冷天奴忽想到什么,忙道,“霍大哥,那些虎贲和侍卫万里迢迢护送千金公主入塞和亲,也是无辜之人……”
“你是想为他们求情?”霍不与声音含了丝不耐。
“还请霍大哥高抬贵手!”
“你还是省省吧,”宇文姿忍不住抢白道,“就算霍不与从不发妄言,可他布下这些歹毒机关存心是要人命的,那些个没用的虎贲和侍卫掉下去哪还有命活!”
“你这话倒没说错,”霍不与语气带了森森寒意,“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本公子布下这些机关本就是要人命的。”
“霍大哥,他们本是无辜受累,还请霍大哥留他们一命。”
宇文姿压低了声音悄声问:“你就这么确定他们没被摔死?或是被下面布的暗器杀死?”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一试罢了,毕竟是八条无辜的鲜活性命。”
“他们本就是保护我的,是他们无能……”见冷天奴目露责备之色,宇文姿悻悻的收了声。
外面没了声音,霍不与似在沉吟,片刻,才淡淡道:“我本欲用他们的心头血浇灌‘睡婴’,既然天奴求情,那这次便罢了,不过,如果这位郡主和她的人再敢出现在‘弥途峰’上,本公子定不再手下留情!”
“行了,两刻钟也到了,啮蛊也伤不了你们了,出来吧!”
宇文姿又惊出一身冷汗,她虽不知啮蛊是什么,但历朝历代宫中最忌讳巫蛊压胜之术,想来这啮蛊绝对是阴狠歹毒之物。
冷天奴闻言,心有了然,下意识环视四周,不知霍大哥口中的啮蛊藏在哪儿?
霍不与话音刚落,药庐内白雾消散只余室内一片狼籍。
药庐外不远处的石亭内,一个看似二十六七岁的锦衣青年正惬意的品着香茗,旁边立着的是老家仆霍辛,石亭右侧的鹰状峰岩下则躺着一溜儿昏迷不醒,全身伤痕累累的虎贲和侍卫。
端坐石杌子上的霍不与,一袭绣着流云的锦衣直缀,白玉冠巾,面如皎月长眉细眼,挺鼻薄唇的翩翩一美公子。
只是此刻,那乌浓眉宇间泛着浓浓戾气,迎着他冷凛阴戾的眸光,宇文姿心头一悸,然看到他身边垂手而立满头白发跛脚疤面之人时,又愣住了,那人,不就是被抓来带路的老头儿吗?
霍辛低头看看自个儿的脚,又抬头盯向宇文姿,宇文姿脚下一颤,险些踩住自个的裙裾。
想到自己坐骑的两前蹄还绑着老头儿的一双破靴子,她整个人就不好了。
可旋即又愤愤然:死老头儿竟然和霍不与是一伙儿的,难怪他鬼鬼祟祟一身的古怪……
不知这其中插曲的冷天奴刚欲去往石亭,突然眸色一沉,凌空而起直扑不远处的草丛。
石亭里的霍不与执茶盏的手一顿,摇了摇头,似说与霍辛又似自言自语:“又没了个活人养料,可惜!”
躲在草丛里的肖念只觉劲风扑袭,眼前一暗,凌厉的拳风已至,武将出身杀伐果断的他立时窜起身猛挥拳打了出去。
“肖都尉?”正欲下重手的冷天奴惊见是肖念,立时收了势,然肖念拳头已是不及撤,他脚尖踩着肖念的右肩凌空避过……
肖念大怒:“冷天奴,你敢踩小爷,小爷最恨……”
闪念间,肖念忽想到什么,变了脸色的他大喝一声,追着冷天奴拳来脚往不肯罢休。
“肖念你够了,别以为我真不敢揍你!”被肖念不管不顾死缠烂打的冷天奴心有莫名,警告道。
“还真是你!”虽只寥寥十几个回合,然肖念已确定,咬牙道,“敢做不敢当的宵小之徒,枉小爷还将你当朋友,看小爷不将你也扒光了吊树上出这口恶气!”
冷天奴恍然,怎就将当日官驿将肖念打晕扒了盔甲的一茬给忘了?
他哑然失笑,身形一晃抢上前压制住肖念的拳脚,低声道:“肖都尉,如今我救你一命,权当还了上次借甲之情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