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她婢女出身却工于心计一步步走上赵王府辰夫人位置的母亲,装温柔扮乖巧,善用自身美色,待机藏拙,恩威并施借力打力……宇文姿自也从小耳濡目染,虽不如她母亲信手拈来,却也学得些许。
至少,她扮可堪怜状拭泪哭诉委曲确实令冷天奴动了恻隐之心,而敏感于男人态度的她,现在,已笃定冷天奴对她并未真动杀念。
既如此,势单力孤的她怎肯轻易放过这么有用的一个人物。
不知她想法的冷天奴却对宇文姿的问罪不假辞色道:“郡主,我从斯古罗仳手中救下你实不知罪在何处?再者,你既是赵王府郡主送亲而至,值此迎亲礼却为何穿戴打扮如此简单素淡?这可不符你郡主身份。”
“还不是宇……公主姐姐让我如此行事的。”心有郁闷的宇文姿声音弱了三分,宇文芳那句鞭长莫及实是让她刻在了脑子里,明面儿上再不敢触怒宇文芳。
“原来如此!”冷天奴释然,不由点头,“千金公主所虑甚是,倒是替郡主想的周到!”
“什么?你什么意思?”
“难道公主没对郡主讲过如此行事之意?”冷天奴不解。
宇文姿只追问:“你的意思是公主姐姐令我不必太过妆容竟是为我好?”
冷天奴不置可否:“郡主天生丽质,若然再用心装容,身在突厥王庭只怕会引来更多非分之念。”
宇文姿恍然,可却不相信宇文芳会出自好意,讥诮道:“那些个突厥蛮子也配?我可是皇封的郡主,还是陛下下旨赐婚……冷天奴,你笑什么?”
见她口舌之争全然忘了方才的凶险,冷天奴哑然失笑:看似发育的像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可实质上还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冷天奴敛了那抹不以为意的笑容,正色道:“郡主好忘性!郡主只素淡妆容穿戴便已引得斯古罗仳大头领垂涎,你如今身在突厥,若王庭里有人起了意,留你实属易事,想来宣帝也断不会为一介女子打破现有局面,甚至如你姐姐千金公主一般,到时一道恩旨下便留你在突……。”
“你闭嘴!”
宇文姿只觉整个身子都凉了,心知对方所言非虚,不由对宇文芳恨意更甚!
是她将自个逼入这虎狼之地!
无论如何,要尽速回京才好!
可五日后才是和亲大典,和亲大典后送亲使团务必要休整一段时日才能上路,这段时日可怎么熬?不,在这鬼地方她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宇文姿踉跄着转身欲走,冷天奴忙道:“郡主若不想人知刚才发生的一幕,我劝你还是回应珠公主的大帐找套干净的衣衫换上再回去的好!”
宇文姿沉默点头,见冷天奴俯身捡拾破碎撕成绺的云缎衣裙和粉红肚兜时,她的小脸儿“唰”又惨白一片,极度的屈辱又如滔滔潮水般涌来,直压得她无所遁形逃无可逃。
今日之耻若被人所知,若以此为胁……
若再传到麂哥哥耳中……
她,不敢想像!
盯着俯身低头捡收狼藉碎片的冷天奴,宇文姿惨白的小脸儿有些扭曲,越想越惊心,丹凤眼里满是阴鸷狠戾:回京后她便要嫁与“兆陵候”为妻,她的清白名节不容有失,斯古罗仳和他的亲兵都死了,可这世上还有一个知情者!
脑中一热杀心顿起,宇文姿不着痕迹挪到冷天奴身后,紧握金簪的手已汗湿,却未曾颤抖分毫,盯着冷天奴后脑下脖颈间的柔软致命处,这里,只要一下,狠狠的刺下去,便是杀不死他也定会令他全身瘫痪成为任人鱼肉的废人。
宇文姿银牙紧咬,阴狠眸光一闪,手刚动,身前的人突然回头,上身微后倾,不动声色拉开彼此间距离。
冷天奴手上拿着最后一片水粉色里裙碎片,缓缓站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睛凝在她脸上,眸色沉沉,在他幽深的目光下宇文姿漫不经心状抚了抚鬓间几缕散乱的青丝,却难掩眸子里的仓皇闪避。
她倒也机灵,瞬间低了手腕压下金簪。
冷天奴收回视线,扭脸声音淡淡:“把自已遮好。”
宇文姿下意识低头,始知方才只顾着偷袭,竟然门户大开露了内里春光,发育成熟傲挺的身姿一览无余,她脸腾得红了,直烧得耳根脖颈子都起了热度,此时的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忙不迭把自个儿遮个严严实实,羞愤之下全然忘了心虚,怒道,“不准看我!敢看我挖了你眼珠子!”
“走吧!”将那堆破碎之物往她怀中一塞,冷天奴转身而去,心事重重的宇文姿默默的跟上。
冷天奴不动声色的看一眼隐在荆棘丛后的许争,方才若不是许争关心则乱气息不稳,又岂会被他轻易发现,四目相对,无言交流:
“争叔叔,交给您了。”
“善后之事,放心!”
“天奴,宇文姿心肠歹毒,不能留。”
“争叔叔,这事您别管,我自有分寸。”
冷天奴在迎亲礼上射出珊瑚珠救下宇文芳尽入冷潇雨和许争眼睛,见他身上带伤,不放心他的许争特意过来,谁知却看见宇文姿受辱被救却又恩将仇报欲杀人灭口的一幕,且,他还发现另一个人也在悄然看着这一切。
冷天奴和宇文姿一前一后绕出荆棘丛,另一侧的荆棘丛后风过影动,许争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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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覆着华丽皮纹毡帐外的冷天奴抬头遥望暮色沉沉的天际,眼前不觉又浮现出“乌猎”利喙锋爪下的那张玉颜,一袭凤舞牡丹炙烈红衣的宇文芳,耀眼绰绝,却散发着孤立于红尘外的苍凉……
冷天奴唇边泛了抹苦笑:他救下千金公主,又救了她的郡主妹妹,可她的郡主妹妹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取他性命,他虽是郡主的救命恩人,可亦是她受辱的见证人……若千金公主知道此事,不知会如何?事关郡主名节和赵王府颜面,她会同宇文姿一般对他痛下杀手吗?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竟有丝抽痛!
帐内,躺在毡榻上的应珠眯眼瞅着穿戴她衣衫的宇文姿,满心不快:那可是她最喜欢的猎装之一,这个莫名其妙的郡主还真是不客气啊!哼,瞅着身材倒是不错,鼓鼓的,翘翘的,可比起她来还是不够鼓,不够翘……哎呀,怎么这么讨厌这个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