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怒气太过火,皇帝病弱的身子终于是承受不住,他正要张口说什么,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身旁的宫女太监吓坏了,连忙上前扶着他,皇帝气血攻心,止不住颤抖,他在剧烈的喘息之余强撑着道:“药……快,给朕拿药来!”
“皇,皇上,药……”太监哆哆嗦嗦的跪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药怎么了!”皇帝强忍着肺腑的疼痛吼道。太监本来就跟惊弓之鸟似得,被这样一吓更是浑身抖的说不出话来,直接吓结巴了。
“不成器的东西……一群废物!”皇帝咳嗽着,一只手捂住胸口,心中有几分悲凉和无奈,注意到一旁面无表情的凤擎萧心中更是悲凉了几分,他从未想过,在这样的时刻,被凤擎萧,见证自己的一切丑态,而此刻他想要他的命的话,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做到。
“药已经吃完了皇上!”太监哆嗦了半晌,终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后便一直跪在地上磕头,求着饶恕。
“朕饶恕你,谁来饶恕朕呢?”皇帝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真是天道轮回吗?”
凤擎萧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脚踢开求饶的太监:“真不知道你这样是怎么当的起一国国君的,本想等药被拿过来再告诉你的,还是算了——那根本不是药,是取你性命的毒药,而你竟然浑然不知,把它当做宝贝吃了这么久,若不是东窗事发,你是不是要顺承下药人的意思,按照既定的时间驾崩?”
看着皇帝睁大的眼睛,他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所幸现在还来得及!”说着,他取出一瓶药,在手里晃了晃,这是关子郊配置的药,可以专门治疗皇帝的咳喘病症,是皇帝之前太过于好骗,才会连其他良药看都不看一眼就否定。凤擎萧倒出一粒药丸递给皇帝,不出意外的,皇帝不肯吃。
连续的发现身边如此多的骗局,还都招招致命,阴狠毒辣,任谁一时间也无法轻易放松心情,接受新的东西,尤其是已经被骗过一次的……
“朕……”皇帝才吐出一个字,便不住的咳嗽开来,却依旧别着脸,不肯吃药。
“我若对你有加害之心,你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凤擎萧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皇兄到现在还不肯认清现实吗?”
皇帝依旧别着脸。
凤擎萧叹了口气,让皇帝看着自己,一口将方才的药丸吞了下去,顿时,满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又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因为震惊而出声惹来罪过。而凤擎萧却并不当回事,只是淡然的吃药,罢了微微一笑:“这下,皇兄总可以放心了吧?”
皇帝没想到他会这样做,眼中除了震惊外,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在他看来最有可能谋反的皇弟,居然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叫他如何视而不见?
当凤擎萧拿出第二颗药丸的时候,皇帝毫不犹疑的张开嘴,一口吞了下去,片刻之后,止不住的让他肺腑剧痛的咳喘,终于是渐渐减轻了下来。
光阴流逝,皇帝油尽灯枯一般的颜色终于带上了悔意,他躺在床上想起身,却有些艰难,只能呐呐道:
“擎萧,是朕……对不住你。”皇帝面含愧色。
“皇上莫要费神说话,好好养着吧。”凤擎萧长眼看向紧闭的寝殿门,眸光透过镂空的殿门雕花和拦风的宣纸,守卫的身影五步一人列着。
午时的阳光明媚灿烂,却扫不去殿中的阴霾。
“朕一直觉得朕的江山,捏在手中心惊胆寒,”皇帝声音缓慢,目光木然。他盯着床顶,有些像自言自语,又似乎想要对他凤擎萧掏出肺腑之言:“朕一直怀疑老九你的忠心,总想着,总想着你有一天会举起你的旗踏平我的江山。”
凤擎萧侧身坐在床边,他垂首看着皇帝,眸色清明不带异样神采,他不解释,也无需解释。
“所以,你做什么,朕都盯着,盯着……努力挑出个错来,想给自己一个安心的理由。”皇帝在那儿也知道,凤擎萧不会打断自己,他是一个很好的听客,所以皇帝重重的深吸一口气,顺了顺自己的心绪,接着把余下的想法全说了:“朕现在倒是明白了,曾经朕是多愚蠢,才会这么不安,防着不该防的,纵了不该纵的……擎萧,其实朕只是害怕。”
“皇上圣明。”凤擎萧叹了口气,谁都知道要变天了,只是这变天后这国是换了年号还是一场闹剧:“若非皇上念及你我兄弟之情,擎萧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皇上莫要多思虑,百姓还需要您。”
“朕,现在甚忧,若非这一病,恐怕依旧看不见你的忠心了。”他说罢一默,继而转了话头道:“如今,朕是看出了些倪端了。灵若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叫她委屈了。”
“皇上圣明。”凤擎萧一听说到蓝灵若,一时平波乍起的温柔,隐隐爬上了眉眼:“她确是一个好女人。”
正说着,殿外突然一声怒喝接着拔剑声传来:“大胆!无陛下旨意不得擅闯陛下寝宫。”
“本殿是来探望父皇的。”门外传来一句柔润的说话声,是凤临。
“三皇儿确是沉不住气的啊。”皇帝叹道:“我临儿娇柔,想必不会是我想的那般……”
“皇上,若不您先闭上眼,看他是否真心吧?”凤擎萧道。
“擎萧,听朕一言,先不要轻举妄动。”皇帝说完闭上了眼,他知道凤擎萧的目的,他也想赌一赌,赌他的皇儿不会觊觎皇权。门外一寂,不过半刻钟,又传来凤临的说话声:“怎么,本殿来看父皇就不行了,本殿听闻陛下病危?特来探望。”凤临的话语有些戏谑。
“大胆!”门口守着的侍卫一声呵斥,随后缓了口吻道:“三皇子谨言。”
“让开!”突然不等侍卫回话,一阵嘈杂的兵器碰撞声过后,殿门被推开跨进一个人来,来者身后数十兵卫,身旁还跟着一人——纳兰清明。
“纳兰清明!”凤擎萧齿间穿出一句:“你也想造反?”
宣纸上所呈的影像,凤擎萧看到门外守卫被擒住,
“良禽择木,我不过提前跟着未来的皇上罢了。”纳兰清明道。
“呵!好一个良禽择木,你当真以为你们能成事?”凤擎萧嘲讽一笑,道:“若不是你从中挑拨?三皇子可会做这等事?”
“皇叔是觉得,本殿没了纳兰清明,就成一条狗了?”凤临阴柔的眼尾挑起一抹狠戾,俊艳的女相上,透出一股恶毒来。
“凤临,你父皇还在昏迷,你竟带兵闯入,你是鬼迷了心窍不成?”凤擎萧怒意渐盛。
“皇叔莫怪,待本殿下看过父皇便走。”凤临远远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父皇双目紧闭,又笑道:“唉,父皇又是何苦呢,一个绛妃生的孩子而已,何须如此动怒?生生把自己气不行了,也没传个遗诏来。”
“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凤擎萧怒色串在眉心,看着身旁皇帝手指轻轻抖,不由叹道:“皇兄至始至终都信你是他的好儿子,你却……”
“好儿子?呵!”凤临嗤笑一声,阴柔的面容有些扭曲:“那就将他的位置让给我吧?我做了皇帝,我每天吃好喝好供着他,又怎会花心思弄那种狼虎之药给他吃。”
“凤临,你是如何成了这样的?”这是凤擎萧替皇帝问的。
“如何成这样的?这深宫养的。”凤临说罢径直走向书桌前,开砚研墨,对着皇帝的字迹,仔仔细细临摹了一遍,写了一张圣旨。
“凤临,我劝你还是缩手罢,”看着他笔尾轻勾,轻吁了一口气,拿起圣旨往上吹了吹墨迹,笑了。凤擎萧不用想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不到最后关头证据确凿,他并不想出手,何况,眼下皇帝也是淡定得紧呐,他轻轻斜瞄了皇帝一眼。淡淡劝道。
“嗯?玉玺呢?”凤临打开放玉玺的盒子,才发现玉玺不在盒中,他很是随意淡漠的说道:“来人呐,给我找玉玺。”
侍卫进殿一番寻找无果,凤临有些不耐起来。他缓缓走向皇帝:“父皇,玉玺在哪儿?”
“凤临,你是疯魔了不成?你父皇还在昏迷。”凤擎萧道。
“昏迷?”凤临垂眸看着皇帝,神色里满是嫌弃,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人,不需要怜悯,他道:“那父皇定是忘了吃药了吧,来人,将父皇平日吃的药拿来。 ”
“你是在做什么?”凤擎萧大怒,横身拦住凤临,将众人隔在自己身前:“你这是要了皇帝的命!”
“那又如何,只要父皇醒来,将玉玺传给我,我便可以走了。”凤临笑道:“我知晓我很碍眼,不过这个皇位怎可能让凤宵捷足先登?”
“你这是大逆不道!”凤擎萧怒骂:“妄你父皇从来都信任你们,你们却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朝堂不可一日无君,本殿实在为父皇尽孝心。”
凤擎萧想,若他是自己的儿子,恐怕,死不下三百次了。他劝也劝了骂也骂了,竖子冥顽,看来真的要伤了皇帝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