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灵若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灌满了坚定,一束目光直直地透过来,让关子郊无处躲避,无法辩驳。
若不是因为关子郊脚程快,蓝灵若不可能跟着他,他差点要以为自己被跟踪了。
见自己暴露,关子郊只好点了点头,如实承认:“是。”
蓝灵若回过头来,俯下身子,将木盆里那件衣裳拿起来,拧干了水,才展开晾在院子里那根绳子上,柔声说道:“我大概也猜着了。”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是不可能现身的,你忘了,我身上还背着案子呢。若是出现,皇上一定有理由嫁祸王爷,到时,情况会更加糟糕。”
关子郊这才回想起来。
当初蓝灵若会假扮自己已死躲在这里,完全是因为绛妃的陷害。此时蓝灵若还没有沉冤得雪,倘若轻举妄动,害得可能是所有的。
他独独把这一点给忘了。
瞧着关子郊那一脸面色沉重的样子,似乎在思考着解决的办法,蓝灵若忙摇头劝道:“你也不必为我们担忧了。也许,我们命该如此。”
也许真是天命,让他们不得团聚吧。
关子郊怅然若失,抬起头来,却见自己的头顶上,是一片阴沉的天色。
看起来好像是要下雨了。
而此时蓝灵若不知道的是,凤擎萧正在街头买醉,即使细细的雨点飘落在他的脸上,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十分享受。
“天也在哭了。”凤擎萧自嘲地笑了笑,又饮了一口手里的酒葫芦。
走不动路了,干脆就靠在墙根上,呆呆地望着天,喃喃自语道:“是不是你在天之灵,因为我的背叛而落泪了呢……”
他这么说着,浑身像是被一点一点抽走了力气一般,干脆瘫倒在墙根。
而臧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醺醺地倒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朝着这边好奇地望了一眼。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
“凤擎萧!你醒醒!”
臧丹叫着,蹲下身自,拍了拍他的脸颊,见他没有反应,便抬起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扶起走回去,可凤擎萧却是不乐意了,将手抽了回来,推开臧丹,有些不悦地撇嘴:“你别碰我你!”
“你都醉成这样了!”
臧丹原本就因为今日关子郊来找她的事情而感到心情烦躁,这会儿凤擎萧又来了这么一出,更是不爽。
她一边担心着凤擎萧喝醉之后淋了雨生病,一边又生气凤擎萧对她的冷淡。
“你非得喝的这么醉来同我对抗吗?”
臧丹气呼呼地叫着,可凤擎萧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躺在那里,逼着眼睛,没有说话。
在她眼里,这都是凤擎萧不敢与她对抗之后,故意做出来的表现。
为的就是逼她自己退婚。
可臧丹偏偏不吃这一套,瞪着眼前的凤擎萧,十分严肃地说道:“凤擎萧我告诉你,我不会退婚的,就算你正眼都不肯看我一眼,我也想要嫁入你九王府。”
若不是他们有了婚约,臧丹说出这样的话,算是很羞耻了。
可没心没肺的凤擎萧却是傻呵呵地笑着,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随便,你要怎样怎样好了。”
臧丹最怕的,便是凤擎萧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如果他在意的话,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种像是被她压迫,放弃了生的希望,让她感觉深深的无力感。
“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呆在这里淋雨好了!我再也不想管你了!”
臧丹气得大叫,干脆将凤擎萧丢下,跑回了驿馆。
而凤擎萧一个人呆坐在那里,细细的雨丝飘落在他的脸上,越下越大,他感觉到一阵冰凉,却全然不想管。
既然要病,不如痛痛快快地病一场,也许还能延迟了婚期。
“呵,婚期。”凤擎萧抹了一把自己的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干脆合上了双眼。
这天地之大,没有蓝灵若,回不回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却说臧丹跑回了驿馆之后,已经是一身湿透了,侍女连忙迎上来,拿了一条干毛巾想帮臧丹擦干雨水,却被臧丹叫嚣着骂开了。
那侍女捧着手里的毛巾,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出声劝道:“公主若是不擦干身上的雨水,恐怕会生病……”
“用不着你管!”臧丹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叫嚣着,看起来很有爆发性。
那侍女是吓得不敢动了,好不容易瞧见婉梦和臧尔夫走了进来,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将毛巾递给了婉梦。
婉梦上前帮臧丹擦拭着发丝,柔声道:“你何必因为凤擎萧一个举动而哭坏了自己的身子?过几日,你可要做美美的新娘呢。”
听见这话,臧丹这才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来,怔怔地望着婉梦,往她的身上扑了过去。
婉梦轻叹,轻轻地拍着臧丹的背。
一旁的臧尔夫实在不忍心看到臧丹总是这么悲伤下去,连连叹气,说道:“不然,干脆就退了这门亲事吧。”
原本他就不赞成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现在得知了蓝灵若的秘密,更加觉得对凤擎萧和蓝灵若有愧,断然不想坏了他们的好事。
婉梦却摇头说道:“不行,婚期都已经定下,请柬也发出去了,就这样突然退亲,岂不是要天下人看我们的笑话吗?”
出尔反尔,自然不是他们的风格。
臧尔夫瞧着婉梦那态度坚决的样子,终是说不过她,便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臧丹瞧见臧尔夫这副模样,心里更是难过。
这天晚上,雨淅淅沥沥,整整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雨才停下,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和泥土的香气袭来,显得十分清香自然。
蓝灵若站在院子里,舒展了一下身体,却听到了什么声音。
“呜呜呜……”
似乎是有人哭泣的声音。
蓝灵若皱了皱眉,带着绯色循着声音找去,却走到了一间宅子门口,原来这宅子就在她现在住的地方边上,仅一墙之隔。
蓝灵若朝着绯色使了个眼色,让绯色先去探门,前来看门的却是一个妇人,那妇人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丧服,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
瞧见这妇人的打扮,蓝灵若便约莫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婶子,家里可是有人去世?”
那妇人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经过一番交谈之后,这才知道这妇人唤春嫂,方才哭泣,是因为她那年迈的老母亲前日去世了,今日准备丧事的时候,触景生情,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说起来,春嫂还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是她的哭声打扰到了蓝灵若叹道:“若有打扰,还请姑娘恕罪。”
蓝灵若摇头道:“春嫂不必客气,都是邻居,本就该互相帮衬着点儿。”
说着,便跟着春嫂一同迈入了前堂,只见前堂正中央便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面前摆着一副简陋的棺材,往前架着一个香炉。
香炉里,香火才刚刚烧起来。
春嫂望着那副棺材,不知觉的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哭道:“都怪我无用,若是能赚几个钱,为母亲治病,她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春嫂的眼泪便忍不住了。
见这宅子从外表看上去还算宽大,可里面的陈设却是十分简陋,看来,春嫂已经变卖过家当,积蓄所剩无几了。
这样想着,蓝灵若朝着绯色使了个眼色,让绯色拿出银两来,递给春嫂,柔声道:“虽然不多,可也算是我的一番敬意,你且拿着这些银子,帮你母亲置办丧事吧。”
“这……”春嫂望着蓝灵若递过来的银两,显然是不敢收的,“这怎么好意思,还请姑娘收回去,万万使不得。”
“无碍,只当做是留个人情了。”蓝灵若说着,干脆将银两塞到春嫂手里,说道:“也许日后会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呢。”
春嫂心知像蓝灵若这样的人,大抵是不需要她的帮助的,这么说,也只是为了让她收下这银两,心里甚是感激。
“多谢姑娘了。”春嫂的眼里闪着泪花,又怕蓝灵若瞧见她这狼狈的样子,便用袖子轻轻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
“不必。”
春嫂说着,请了蓝灵若坐下,自己便将蓝灵若给的银子放回自己房里去了。
可就在这个空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瞧见蓝灵若时,顿时一怔,诧异道:“王妃?”
照理说,蓝灵若此时应该是死了才对!
莫不是……冤魂索命来了?
蓝灵若瞧见对方那副惊吓的样子,眯了眯眼,却是出声唤道:“秋亭。”
秋亭便是当初帮蓝灵若接生的产婆,当初是她将孩子接生的,可后来因为城儿和倾儿的身份让人有些怀疑,她想派人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秋亭了。
秋亭这才回过神来,瞧着眼前的蓝灵若,是有影子的,更加确认了蓝灵若还活着的事实。
联想到自己的母亲突然逝世的消息,秋亭心里一咯噔,以为是蓝灵若过来报复来了,气得一把推开棺材边上的蓝灵若,叫道:“你为什么要过来?”
绯色见状,想上前去给秋亭一个教训,却被蓝灵若给拦下了。
蓝灵若皱了皱眉:“怎么?不欢迎我?”
“当然不欢迎!”
秋亭突然从边上摸出一把剪刀来,朝着蓝灵若刺过去,蓝灵若猝不及防,眼看着那剪刀就要落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