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转眼而过,出征这日,举城相送,万巷空前,所有城民都自觉排成长龙般的二排,立于城门口,等待英雄的出征。
不久,便有一身华而不显,锦衣黑袍的一女一男,在一群生冷寒铁装束的士兵拥护下,缓缓踏马而来。
他们仿佛与身后清澈的晨光,融为一体,身后的万丈光芒也比不上的风华正茂,特别是在一群肃冷表情士兵们的映衬下,谈笑风生的二人,像是即便前方是惨烈劣势的战场,也浑然不惧的淡然无畏。
于是,民心大振,有此二人,边塞之急还有何惧,游牧蛮族又算什么?!
谢过还要相送的母皇父后,莫笙与凤澈一人一骑,带着一列列身着森冷甲衣,比平常女人高壮许多的女士兵们,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
莫笙最后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城楼一眼,就见一位一身红衣,炽烈如火的男子,立于高高的城墙,直直目送着自己。
她眨眨眼睛,觉得那男子像极了之前大婚时,身穿嫁衣的江清顾,但等再睁开眼,城墙上已无一人。
莫笙默默转回头,心想自从大婚时,江清顾决绝地发誓,再也不嫁后,就再也未曾见过他,一是为了避嫌,二是因为原身。毕竟那么爱他,甚至因他而死的原身,他从未正眼瞧过,有的只是厌烦不耐。
可她脑海里却回想起,一身火红嫁衣的少年,抱着被凤清刺伤的她,哭得像个孩子,拼命求她不要闭上眼睛,不要死。
其实,明明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孩子啊!
可她背负着原身的命运,同样背负着原身的憎恶,原身爱少年入骨,但死前都未换来少年的一顾,于是爱之深,恨之切。她既然穿越成原身,为原身逆天改命,就必须如原身所愿,赠予江清顾以痛,以绝望。
这般想,莫笙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能猜得到出嫁日,就闹出凤清那样的大乱子,不仅见了血,还被新娘指责不忠,就算江清顾发誓终身不嫁,但才十九不到的少年,以后的日子会多么难过,莫笙难以想象,因为一想到那种绝望,同样属于原身的心底,就会木木地钝痛,窒息般地心疼。
她一直知道,随着她穿越的世界,进入不同人物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就越容易被所属世界,和所在原身的情绪影响,甚至控制。
她当然怕过,总有一天,会完全迷失自我。但很多次她都不会刻意去抵抗,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自己仍然生而为人,毕竟每进入一个世界,就要重新融入,但总格格不入,孤身一人的感觉太绝望,就像被硬生生剥离一个空间,再粗鲁塞入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所以,她宁愿借着原身的喜好和情感去融入,这样才不会痛的那么烈,那么疼。
至少她现在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在她察觉那城墙上的男子可能就是江清顾时,原身就已经原谅江清顾了,“至少”她仿佛听到原身蜷缩在她灵魂深处,轻轻低语“他终于愿意正眼看我了。”
“阿笙,你怎么哭了?”
莫笙瞬间回过神来,才看到骑马于她身侧的凤澈,正一脸担心,心疼地望着她。
她摸摸脸颊,才发现自己竟已落了泪,她默默擦干后,轻轻回答“没什么,只是伤怀故人,早就过去了。”
是啊,发生过的永远不会消失,无论伤害或美好,只是过去了而已,而人,总要往前走。
她们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五日后赶到了最南边的边塞之境——雁南城。
此地人少地广,终日黄沙漫天,百姓们面容沧桑,光是从身容上看,都比实际年龄大了正正一个年轮,而庄稼多是旱作物,产量少,吃起来的味道很干燥,但特别能填饱肚子。
虽然生存环境并不舒适美好,连呼吸的空气都有着粗糙的沙粒感,但雁南城却是边塞之地最重要的要塞和防线,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百年间防住了无数野心勃勃的游牧蛮族。
但想要攻入夜漓国腹地,又必须攻陷这道难攻易守的边塞要城,才能打开夜漓国这一庞然大物的缺口,然后一步步撕裂,占领,进而取而代之。
所以,据可靠情报,边塞之地最大的游牧民族女真族,在经过百年的休养生息后,壮大成国力强盛的边陲大国,新上任的大汉姬武邑年少轻狂,又的确很有帝王之才,便雄心壮志地决定在暮夏之后,一举攻陷雁南城,继而步步为营,抢夺过冬的物资和温暖的内地,将百年来因为本族不同于夜漓国女尊男卑的国风,而被赶进苦寒之地边塞草原的耻辱全部洗刷。
而从莫笙到达雁南城,受有最高职权,开始重新布置整个雁南城的防御工程后,离立秋已是不远了。
其实,只是眨眼的功夫吧,雁南城城门下,就已聚集了无数身骑壮硕草原马的女真族战士。
女真族崇尚男尊女卑,实力为上,出征为战者都是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男人,相对而言,夜漓国的女士兵尽管英勇无畏,但一对一,终究还是弱了点。
莫笙一身森冷戎装,站在高高的雁南城城墙上,俯视着脚下,黑压压的兵临城下,要说一点也不惧,当然是假话。
可她微微侧目,身旁是一脸担心,却掩不住为她而傲然无比的凤澈,而周围是无数将身家性命都交付于她的将士们,身后更是整个雁南城的百姓,她如何能惧?!
所以,那怕尽最大的努力,哪怕有恃无恐,也要一往无前,拼尽全力!
莫笙微微凝目,就见城下为首一人,如凌霜傲雪,清澈双眸,夹着细冷微风,抬眉看她的样子,挑衅无比。
而莫笙回以浅笑,知道这场战事已是避无可避,那便先发制人吧,总这样僵着也是浪费时间。
便唤来身旁的弓弩手,向她伸出手,“把弓弩借我一用。”
对方受宠若惊,飞快抖着手,将手中已拉了弓,上了弩箭的武器递给莫笙,激动地“八殿下,你一定会射中的!”
“呃”莫笙尴尬地冲她一笑,话说你知道我要射谁吗?万一射不中,被你予以厚望,当中宣告一定会中的殿下我,岂不是很尴尬?
吐槽完毕,莫笙抬起弓,拉满弦,用了点内力,才完全拉满,微眯眼计算自己这,离到女真族将首的程距。期间,不期然看到对方一脸嘲讽的笑,肯定断定这超出高超弓弩手射程之外的距离,自己定然射不到他吧。
可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高达十二的力量值和苦练多年的射弩,举弓技巧可不是白白拿来吹嘘地!
于是,说时迟那时快,一弩流星般破过虚空,飞速到了将首之人,也就是大名鼎鼎,御驾亲征的姬武邑身前,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强力冷森的弩就已经擦过他的肩,射进他背后的地面里,直没过半。
弩尾的白羽,剧烈震动好久后才停歇,就看这个架势,就能猜得到这弩射到人身上的威力,绝对可以立刻致人于死地。
姬武邑旁边的将领们瞬间大惊失色,急忙凑到他马前,担心地查看他的伤势,发觉并无大碍后,不觉大松一口气,而姬武邑本人只是冷冷直视向,被觉得一弩未射死或射伤姬武邑着实可惜,但也确实被这一弩惊艳了双眼的众人包围,欢呼着“殿下英勇!”的莫笙,他却突地挑眉一笑,如同冰雪初融,英俊无比却也好生冷酷。
因为差点被射到的姬武邑明白,那一弩并不是莫笙失手才会擦他肩而过,只是这女人手下留情罢了。
他虽不知这女人为何会对素昧平生的他手下留情,连因他一时大意而到手的斩将之功都给放弃,但他已知,他和这个女人的缘分是结下了!
这般想,他依旧冲莫笙露出颠倒众生的俊美笑容,朝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将领们便带着士兵,高举大刀长矛冲向了紧闭的雁南城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