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马车,被重重英武高大的女侍卫们,护送着往巡抚府而去。
马车上的精致门帘,点缀着星星点点,金色的流苏,随着道路的颠簸而轻轻摆动,美好的像是一道耀眼的风景。但所经之途,都是干枯到龟裂的地表,道路两旁零星分布着骨瘦嶙峋的行人,他们看到一队衣着森冷的侍卫们走过,畏热地缩了缩,但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纯粹对生的绝望。
而这一切的背景,是大片大片干枯的田野、河流和山川,只有零星几根顽强的小草在烈日下,萎靡着,水几乎毫无躲藏之地,有的只是要把人晒成灰的炽阳。
所有人都尽量躲在遮阳的茅草屋里,但又不得不为整个家庭吃喝的生存问题而出外奔波,可能在中途晒死或渴死,于是整个家的顶梁柱垮了,这个家也便气息奄奄,只能等待死神的收割。这么残酷的现实,这么绝望的自然,就是整个云翳省的现状。
莫笙搂着吃饱喝足后,在她怀里睡熟的小孩,但小小年纪,睡梦中都揪着浅淡的小眉头,让人越发心疼。
她默默把小孩的眉头抚平,肩上像埋了重担地低着首。她想过云翳省的旱灾非常严重,绝对不像朝廷上报的那般乐观,但她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路有热死骨的惨状。
直到到了威严却门庭冷落的巡抚府,将小孩轻缓唤醒后,莫笙整整脸色,瞬间有种摄人心魂的冷峻自周身散发出来。
于是出来迎接的巡抚大人和所属他的手下,几乎整个云翳省的大小官员都聚集在巡抚府门口,翘首欢迎莫笙的到来。
就看到一身翡冷长衫的莫笙,冷清的像是暮冬刚刚破冰的山泉水,而她轻弯嘴角,微微露出最澈的第一口甘甜。在炎炎烈日里,美到几乎残酷。
而她手中拉着一个瘦弱到让人轻易忽视的小个子,却在抬头仰望到莫笙轻笑的样子时,跟着笑颜绽放,露出两排闪闪发光的小白牙,璀璨耀眼。
两人手拉手的好看模样,几乎为整个云翳省带来了一丝生机盎然。
巡抚大人同样尖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希望,望着莫笙的眼神,像看到救星。
后来,莫笙被拥簇着进了巡抚府,开始了一段艰难的制旱之路。
万事开头难,但当莫笙费劲口舌,用尽口水,将北水南调的方法具体说出来后,正愁眉苦脸的云翳省大小官员们的眼睛瞬间亮了。
夜漓国南旱北润,几乎每年夏季,南方地区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干旱问题,而云翳省地处最南方,因缺水,每年的粮食收成本就少得可怜,而今年的旱灾严重度几乎达到极端的顶峰。
于是本来当地粮仓就只有极少的储备量,根本无济于事,但从北方调过来的粮食,因为天气炎热,路途颠簸,极易损坏,流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连燃眉之急都无法解决,这灾情便越发严重,当地官员更是束手无策,只好求助朝廷,求助女帝。
而莫笙提出的北水南调之事,初听可能觉得难以实现,但北方雨水本就丰沛,甚至经常发生水灾。如果真的能成功把北方多余的水引到南方,对于整个夜漓国都是天大的一样好事。
但这其中要付出的人力,物力几乎是个天文数字,让有些人即使敢想,也不敢提出实践。
可莫笙不同,她只要下定决心,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对他人来说难如登天的人力物力问题,就可以解决。当然并不容易,只是艰难的程度至少可以解决。
而莫笙摸摸正帮她倒茶的小孩七七,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心疼,明明自己舍不得多喝一杯水,却拼命让她们这群讨论该如何治解旱灾之惨的大人们,多喝水。
于是攥紧了双手,一字一顿,冲着为这巨大工程要投入的天文数字般的人力物力而头疼不已,想要放弃的官员们,“人力物力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来解决。你们只要想出具体,可行性极大的实用方法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有了干劲,想出了一环套一环,精妙绝伦的好点子。而莫笙只是没日没夜地写无数封寄往京城的信,联系之前在京城结交的重臣之女们,寻求帮助,而好在他们都派上了用场。
寄往这些人信中的内容,自然是求她们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为自己要实施的北水南调巨大工程,给点有益,又术业有专攻的帮助。
好在这群重臣之女,虽纨绔的名声在外,但特别够义气,一听莫笙需要帮忙,内容更是之前酒桌上自己的承诺,可给点力所能及之助的范围,自然二话不说,以十倍的热情,伸出有力的援手。
莫笙便因她们有了人力,物力的支持,做起事来顿时更有底气了。亲自带着工部侍郎之女派来的处理水利之事的能手们,开始冒着炎炎烈日,四处奔波,视察地形走向,山川河流,实践北水南调的方法是否可行,那些可以需要改进。
就这样一日日,莫笙几乎瘦了一大圈,多次收到父亲莫黎和小凤漓的来信关怀,偶尔也有清野明着汇报京城这几日的动向,但字里行间具是担心,却傲娇地笔锋冷冽。
看着这些信时,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流,觉得疲惫不堪的身子都轻松了一大截,而回信当然报喜不报忧,只言自己一切都好,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但天知道,昨天巡抚大人还和她纠结引渠修道的人手实在不够。而不及时修建,就极容易倒塌干枯,她急得心焦,头发大把大把的落,最后看着本来就因天气恶劣,几乎在泥里打滚的农工们都叫苦连天,挖掘的效率就越发低下。
莫笙扶额,最后实在无奈,只好撸了袖子和裙角,跟着劳工们干一同干起这又脏又累的活。
一看堂堂一国之女,居然为了整个云翳省的百姓,甘愿以身作则,用再高贵不过的双手和他们这群卑微的臣民干一样的活。又联想到这几个月里,莫笙为了旱灾的解决所付出的汗水,所做出的努力,不禁动容,那他们还有什么资格抱怨与叫苦呢?!
于是眼神都坚定起来,手下的动作都加快了一个频率 ,不再叫苦不迭,而是卖力地干起手下的活来。
而跟着指挥的官员,也受到感染似得,跟着下了泥地,开渠理道起来。
众人奋战到日暮,眼看着夜色开始漫上天边,都有些精疲力竭,可好不容易挖到了云翳省的边界,离北河之境只有几步之遥,人工捣掘出来的水道里,渐渐漫出水来的刹那,所有人望着这一汪汪的晶莹剔透,只觉一身本要压垮自己的疲惫,都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