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新安区分局,刑侦办公室。
白板上的树状图七零八碎,很多线索连不到一起去,徐彻站在白板前站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最后问一句,“小周,两年前新安那个案子,查实是洪门做的,证据链鉴定过了么?”
“我们目前只有目击人指正,就是上次从工厂押回来的那两个打手,他们都说目击两年前新安工厂发生了一起绑架案,歹徒对人质施暴,但是我们没有嫌疑人的线索,所以照片指认的话还有困难。”
“物证呢?”
小周抱着一沓材料搁在一张办公桌上,办公桌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南城大学的任务让沈长歌在学校里住了一个月,桌面上的很多材料都被同事翻得乱七八糟,搞得每次徐彻路过时都嘟囔一句:“你们这么搞,等小沈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小周挠挠耳根,说着有些含糊其辞的话,“案子太久远,又没有报案人没有立案。线索一直是沈哥在跟,具体情况——”
小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长歌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材料,这要是真找起来,也是大工程了。
徐彻摆摆手。
算算日子,沈长歌这两天也该回局里了。
……
夜色朦胧,然而梦境却不能让所有入睡的人都彻底放松,仿佛是在人类精神最薄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梦魇像一只无处不在的野兽,啃噬这无法安眠的人,辗转反侧。
叶泽宇翻了个身,整个躯体向上弓起的一瞬,眉心紧锁,从喉咙深处呜咽一声,像一只受伤的小受,然后歪着脑袋,再次不得不陷入那个梦境之中——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个梦境了。
昏暗的工厂地下室,偏偏有那么几盏刺眼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双眼,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不断传来水滴在地面上的声音……很奇怪,他不该听见这个声音,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由恐惧而来的压迫感让他不自觉地往前缩着身子,直到身边的一处什么碰了碰他的身体,手指触到了什么东西,从脚后跟到脖颈如触电一般——
“……叶泽宇,你快走……”
他旁边的声音快要没了气息,他转过头来,少年一双明亮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即便周身没了力气,双手捂着腿部,少年的喉结动了动,“趁着……”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他的脑子一瞬间没了理智,“不,靖俞,我带你离开这儿……你还能站起来吗?啊?”
他想要去扶身边浑身是血的少年,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一动未动。
少年摇摇头,警觉地看了一眼大门的位置,门缝底下渗出微弱光影闪过几个人的脚步,他的唇角微微发颤,“叶泽宇,你听好,从后门出去,有一条通道通往后院……”
“不行靖俞……清云会的人——”
少年打断他的话:“你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他的身体却那么不听使唤,视线渐远,越来越远……
少年双手推攘着他,落在他身上的手印沾了血,少年的气息急促,却还冷静地交代着之后的事情:“……后院下面是个酒窖,你走到尽头,有一个出口……”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岳靖俞!”他想呼喊,喉管里却像塞住了似的,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握着少年的双手被生生扯开,像是来自自己身体本能的力气!他抗拒着、挣扎着被什么人拖着离开了地下室,口中还喊着少年的名字——
“靖俞……我会回来救你!你等我——”
门被打开时,那浑身是血的少年被几个力壮的男人拖走,消失在那扇门的后面……
“你等着我……岳靖俞!”
他腾地从床上坐起,惊起一身冷汗。
窗外还挂着一轮明月,夜色如水,宁静的校园里只能听见青蛙的叫声,伴着此起彼伏的蝉鸣,一切都陷入了熟睡。
心理学上讲,人做噩梦时的他往往会在一瞬间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他的双眼适应了漆黑的环境,才看清自己原来还在学校的宿舍里——
——古旧的钢架床铺,拥挤的书桌和书架上摆满了两个人大学三年来的所有专业书,四个人的宿舍在三年的时光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两张上铺都被堆满了横七竖八的杂物,而对面的床铺上安静地躺着一个成年男性的身影,高挑而清瘦,许多年来他都是侧卧的习惯,这样的睡姿让双膝的疼痛减轻一些,勉强可以入眠。
他下意识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想要去摸桌边的水喝一口,脚掌触碰到地砖时的冰凉让他清醒了不少,叶泽宇揉了揉脑袋,隐隐听到来自床对面的一个低沉的声音:“三点了还不睡?”
黑暗中看不清那人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叶泽宇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夜光小闹钟,指针指向两点五十几分,然而他已经在梦中经历了一次生死离别。
十分尴尬的是,对方还是个男人,说出来会被笑话吧。
“怎么,”他咧了咧嘴,“你不还也没睡?”
那男人一听,翻身坐了起来,“老程说你脑震荡之后会头疼好几个月,睡不安稳也是常有的。”
看来这噩梦还是跟脑震荡有关了。
叶泽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难道是睡这一觉穿越了,他还是自己认识的岳靖俞吗?岳靖俞还有这么会关心人的时候?
“啊……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梦见……”
叶泽宇在关键时候打住了话,险些没说出自己在梦里梦到了你,还出现了生离死别那么一幕。
“梦见什么我可不想知道,只知道大半夜你一个大老爷们喊我的名字,倒把我吓醒了。”岳靖俞声音冷冷的,却能隔着漆黑的夜色想象出他嘴角上挑嘲笑人的样子来。
很讨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