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欣和老哥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着,又是洗菜又是切肉,许清池干巴巴地坐在沙发里,他无奈地调了好几个台,无所事事地瞧了好几眼厨房。里面已经有香味传出来了,就听到老哥在一边指挥,“对,不用放海鲜酱,放一点盐。”
他还是有些手痒,于是把电视开在那里,小跑到厨房那里看了眼。正好谭欣拿了活鱼出来,她身上没有系围裙,许清池突然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把围裙系上。”谭欣正有此意,身上沾到了鱼腥味还是会难闻的。许清池从柜子里把自己的围裙翻了出来,很少女心的颜色,粉色的棒棒糖花样,谭欣笑了。
“这么粉嫩。”许清池咳嗽一声,“这……是我妹妹送的。”
“妹妹……你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啊?”谭欣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许清池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许清池让她把手抬起来,然后帮她把头发束起来,帮她把围裙系上。
“对啊,妹妹……”许清池嘴角抽搐着,他想起来,那个小鬼好像说今晚要来的。她又是个大嘴巴,一旦看到谭欣在这儿,她还不知道要出卖自己多少。不行,赶紧地,打电话回去,让她不要来了,就说自己和老哥出门去了,不回家。
他慌慌张张地从沙发上拿出手机,电话一拨出去,就听到了门口的那首回家的诱惑的主题曲。他一脸黑线,谭欣手里抓着鱼,不好开门,许清池也不想她去开门,这个时候还来得及,他只要说家里有客人,反正就是想办法把那个小鬼打发走就是了,在这儿就是个祸害,他才不会让她过来惹是生非。
“去忙吧,我开门。也可能是送快递的。”许清池疲惫地笑笑,谭欣没说话,应了一声回到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许清池深呼吸几口,右手抓住门把,轻轻地往下转了一下,面前站着的是穿着黑色风衣的女生。“不要吐槽我的衣服,我最近迷黑客帝国。”他笑不出来,看得出来,这黑色风衣十有八九是那可爱的老母亲的,她一定又是被这个小妖精给迷惑了,把自己的衣服拿去叫人改小了,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抱回来的。
许笑颜背着一只黑色小包,还没等许清池说话,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许清池又不能夹到她。只好把门打开,她一进门就看到了谭欣的鞋子,于是嘟囔着,“表舅难道找舅母了?”许清池捂着脸,背对着她。
家里没有给她准备的什么黑客帝国的鞋子,她就光脚进来了,许清池不是看她已经上初中了,说话的时候像一个三十岁的欧巴桑,但是没什么心机,就那简单的头脑,最多也就是一个小学生的思维。他很苦恼,自己的亲妈怎么会让闺女和自己一起看家庭伦理剧。别的孩子都在牙牙学语看什么儿童书的时候,他那娇小的亲妹妹就流着口水坐在沙发上自己调台看电视上女人们一台戏的电视了。
许笑颜没有去厨房,她轻车熟路地坐在沙发上,许清池知道了,自己是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祖宗来了,自己哪里都去不了了。只能这么干巴巴地站着,要么站在嫌自己碍事的厨房,要么和那个祖宗坐在一起看家庭伦理大悲剧。
“哥,别见外,坐下啊。”许笑颜在茶几上翻来翻去,终于翻到自己藏在这里的几袋子薯片,她不是为了晚饭来的,而是在家看电视会被爸爸训斥,在表舅这里自在一些,她早就想要来了,可是又要忙着和自己的小伙伴参加什么兴趣班,她是一点不喜欢那些俗不可耐的兴趣班的,都是一些很无聊的课程,不是练字就是画画。她不是艺术家的料,可爱的老母亲常常担心自己女儿以后会嫁不出去,这个时候,许清池就会煽风点火,让他们给妹妹多报一些补课班,和同龄人多接触,而且不能让她碰电视。
哪知道她现在迷上了黑客帝国,大概老母亲以为这个闺女终于改变了。其实他们倒是希望她追星什么的,至少这样他们还可以利用她对明星的崇拜让她好好学习之类的。结果她很是不屑的,觉得追星烧钱,甚至上一次她见到了当时很火的一个韩国小鲜肉,脸上连点兴奋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抱着她的平板,追着秋瓷炫的那部回家的诱惑。她还以为韩星说的是秋瓷炫,结果发现是一个小鲜肉,她索然无味地吃了饭。
那个韩星是老哥的一个小徒弟,甚至经纪公司都是老哥帮他找的。老哥吃完饭之后就绝望了,这个大侄女他不管了,自己的杀手锏都没有用,真的是第一次在一个小女生身上体会到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这个许笑颜的心,那叫一个女孩心,银河针。
谭欣抓了一把芫荽洒在鱼头上,老哥焯熟了芹菜,将芹菜剁碎洒在了鱼头的周围,在干锅子里把油热了一下,浇在鱼头上,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地声音,鱼的香味四溢。
楚期闭上眼睛,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总感觉谭欣就在身边,他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地想,自己的确是很不成熟。他现在很希望谭欣可以打个电话给自己,他真的很想她可以回来。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他看了一眼架在墙边孤零零的那个画板,上面还有一个半成品,他的画还没有画完。
“哥,我以后要成为著名的漫画家!”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对楚微说的话,现在的一字一句看来都有些不堪一击,想要成为漫画家,他就要一心一意地钻进去,但是与此同时的,他对谭欣的关心自然无法做到像别的男生对女朋友一样。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着想着,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水壶里烧了热水,是优优离开前给他烧的,热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许笑颜坐姿豪迈地坐在沙发上,一只脚搭在茶几上,一只脚像是土匪似的,大喇喇地撑在沙发上,许清池绝望地让她注意一下,自己还是一个女生,不要这么汉子。
“没事儿,你个表舅都是家里人,你不说,谁知道啊!”
话音未落,谭欣不知道是许清池的妹妹来了,身上系着围裙,手里端着盘子,然后转身问老哥碟子放在哪里。她更不知道的事情是许笑颜跟个贼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偷偷地藏在沙发后面暗中观察着她,然后像是了然于胸似的,把头低下来,顺便招招手,示意许清池把头低下来,一副间谍的架势,“这是舅母?”
许清池真想拎着一只抱枕砸在这个死丫头脸上,可是他只能握紧拳头,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是威胁,不如说是恳求,“你就不能这么八卦吗?她是表舅的学生,学习乐器的。”
许笑颜恍然大悟,继而奸笑一声,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双手环在胸前,俨然一派侦探样子,“师生恋啊!老舅衣冠禽兽啊,老牛吃嫩草!”许清池差点没站稳,“你闭嘴!算我求你。”
“老哥,咱们得支持老舅啊,他终于可以把自己推销出去了,真是……让人操心,你说你,老和他混在一处,不要再给他带坏了,你要知道,许家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男的,要是你弯了,许家怎么办呢?不行啊,我回去必须要和我的达令妈咪说说。哎……”许笑颜不去看她哥哥的脸,嘴里塞满了薯片,腮帮子鼓鼓的,嚼的薯片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响,许清池绝望地把头偏过去。
老哥和谭欣也没注意外面的声音,只当是电视里的声音。倒是老哥突然记起来,冰箱里还有一道蔬菜沙拉,还是昨天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了,谭欣在看锅里炖的“咕噜咕噜”响着的帝王蟹,像这样的菜,她平日里碰都没碰过,在家里谁会吃这么昂贵的海鲜,能吃到螃蟹龙虾就很不错了,想到龙虾,她这个暑假还没有好好地吃过龙虾,其实,比起这些昂贵的食材,她更喜欢大众些的菜系。比如说今天晚上,她突然很想吃手抓龙虾,喝一些啤酒。从案板上拿起勺子,她尝了尝另一只锅里的东坡肉汁,把火关了,肉炖的很烂,五香的味道都渗入到肉里了。
“诶哟,我的祖宗啊!”老哥瞥见了那个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的姑娘,只觉得头有点疼,一个祖宗来了,又来了老佛爷。他很担心,这么个丫头以后谁可以降服的了,不过转念一想,这孙悟空再有通天彻底的本事,最后不还有一个如来佛祖,这丫头再厉害,还不是会有一个人能制住。
许笑颜看到男主角来了,她光着脚,怀里抱着吃的还剩半袋子的薯片,然后贱兮兮地笑着,光笑不肯说话,她就想让老舅知道,自己都知道了,最好不要瞒着自己做什么事情。她算错了,她的亲表舅,现在看到她就头皮发麻,巴不得把她送回去。所以,他也不跟她开玩笑,而是板着脸,“笑啥?”
“那个,是谁啊?”许笑颜一点没有人家碰壁之后的直觉,继续笑呵呵的。
“我学生,你不要乱说话。你今天敢乱说话,我以后就不让你来了。没收你来这的权利。”
老哥把冰箱打开,从里面找到了昨天的蔬菜沙拉,问了一下,蔬菜都是很新鲜的,再看一眼那个吃的满嘴角都是薯片屑的女生,他把盒子递给她,“你喜欢吃的,吃去吧。”
“表舅,这算不算是收买我啊?”许笑颜露出那两颗小虎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但是老哥很清楚这个丫头的套路,万一这个时候不和她说好了,她在吃饭的时候乱说一通,那就全完了。他看了一眼在沙发上的许清池,咬了咬牙,自己不能晚节不保,只能牺牲你了。
“其实这是你老哥暗恋的对象。我就是当个月老。”
许笑颜嘴里塞了一大口的生菜,像是个兔子,吧唧吧唧嚼完了,然后眼睛眨巴眨巴,兴奋地神情跃然脸上,“我可以参与进来吗?”
“什么?”
“我也想要当红娘。”许笑颜对手里的食物没有兴趣了,她是一个十几岁女生的身体,但是却有着一个老妈子的心,她生怕自己的哥哥找不到对象,之前她也不喜欢那个叫什么王芸的女人,老缠着她哥哥,害的她哥哥都不怎么和她玩了,她是很记仇的。那个女人总是买那些很俗气的礼物给自己,又一次竟然买了口红给自己,她差点没拿着口红在那个老巫婆的脸上一鼓作气乱画一通。
普天同庆啊,哥哥终于洗心革面,不再喜欢那个老巫婆了。
老哥要进厨房继续忙活了,所以让她坐回去好好看电视,别在这里瞎捣乱。许笑颜还是不放心,万一这个嫂子和王芸又是一路货色,那自己一定要拯救她那个濒临绝境的哥哥。
谭欣当时舀了一小碗的鱼汤,乘在小碗里,手里捏着一个小勺子,吹了吹汤,吸吸鼻子,啜了一口烫嘴的鸡汤,然后就是被烫到了,把舌头吐出来,用右手拼命扇风。
“嘴馋了?”老哥拆穿道。
“嗯。”谭欣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把谭欣吓到了。
“这是……”谭欣捏着小勺子,看了看满脸谄媚笑意的许笑颜。老哥咳嗽一声,“这是清池的妹妹。许笑颜。”
那个脑袋的主人却没有走进来,而是溜进楼上的一个小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什么东西。
“她……比较与众不同。”老哥想着提前给谭欣打一剂预防针,但是也不好这么快就揭了许笑颜的老底,还是要保留一点颜面给她的。
许笑颜发现自己的衣物好像都被收拾起来了,她竟然一件衣服都没有找到。许清池狐疑地上楼,“你找什么?”
“我,这样子,怎么见人啊?”
“你还知道自己……”许清池不忍心再嘲讽她,他倒是有些奇怪,什么时候,这个祖宗知道在外热面前这么注重起形象了。
谭欣把菜都端上桌面了,站在厨房里洗手的时候,不禁发呆了。楚期一个人在家,大概又没有按时吃饭。然后她又后悔了,他冲动,自己怎么也能跟着他一起冲动。她的心里有些像是被火燎,但是她又不想回去,回到那个屋子里。她劝自己,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他会来找自己的。而楚期想的是,如果她真的喜欢自己,她不会离开的。
爱人之间总会纵横一条河,人们善良地撒谎说每年都会有鹊桥,为两边的情人搭桥,但是他们忘了,世上缺的不是神话,而是牛郎织女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