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心病难医
楚期不知道谭欣会低血糖，一下子栽在他怀里，吓得他都不知道怎么做了。还好想起来小区里面就有诊所，他即刻把谭欣往身上一背，就带到诊所去了。
那个给谭欣吊水的医生看了看谭欣，“她昨晚干嘛了，怎么这么虚弱。”
楚期心虚的不敢说话，还好医生没有往别的方面想，楚期只好说是昨天带着她四处走了走，估计是累着了。
那个医生有些不高兴，“她一个病人，还这么累，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看看这丫头嘴唇都发白了。你做人家男朋友的人就不能长点心么？”被医生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他也不敢反驳，是自己大意了，昨晚怎么就那么情不自禁地做了那样的事情。
医生见他也没有顶嘴，认罪态度还挺好的，说了几句之后，把话也不再说得那么难听了，而是好好地开导他，“人家毕竟也只是一个女孩子，你要照顾好她才行的。我儿子就比你好一些，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正好让她在这里休息休息，你过来我给你看看腰怎么样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就是楚微，楚微是练舞蹈的，所以腰部那里不太好。但是楚期就不知道腰部好不好了，他跟着医生走过去，医生摸了摸他的后背，摸到脖子那里的时候，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改行了，怎么颈椎这里不大好。”
楚期是画画的，经常不是站着就是坐着。而且之前几乎是个宅男，没有事情的时候就是一个人画画，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活动可以参加，所以经年累月的下来，腰那里也不好，脖子那里也很酸。
“可能是我最近一阵子老坐着，不常常站着的缘故，不要紧的。”他反倒倒过来去安慰那个医生了。
老医生一笑，把眼睛往鼻梁上推了推，拍了一下他的脖子。
“你这孩子啊，就是这么的拼命。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来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是么，你怎么就是记不住我跟你说的这些，总是想着挣钱养家呢，你弟弟也上大学了，想想你这孩子也是命苦。以后没事的时候常常往我这里跑跑，我这里又不收什么门票费，你有什么不还意思到我这里来的，记住了，没事的时候经常到我这里来，我给你看看脖子和腰，推拿我也在行一些。”
楚期心里暖呼呼的，这个老医生倒是对人真心真意的，自己也不好意思老来麻烦他。
“对了，这里是红糖茶，等你女朋友醒了，你让她喝一点。反正我这里今天下午也没有什么人，你过来，让她休息休息，怕是一夜都没有休息好，看你眼睛。小伙子，来，我给你推拿。”
楚期被老医生一拉，安安分分地趴在小床上，几个在诊所里嗑瓜子的老大妈笑着说老医生家里要是有个女儿，只怕早就认了人家当女婿了，就没有看到对自己家的儿子这么好。搞得这个才像是亲生的，那个亲生的倒像是抱来的孩子似的。
老医生脾气好，去饮水机那里倒了几杯热水给她们，“快吃吧，天天就待在我这里唠嗑。广场舞都不跳了。”
“你不懂，你那打太极的人别和我们相提并论。我们的广场舞也是舞蹈，对了，小伙子，以后你来教教我们跳舞。”
一个烫着卷发的老大妈笑着说道，结果被旁边的那个女人抢白道，“你拉倒吧，每一次都热情地邀请人家教你舞蹈，一年多下来也没有见到你跳过几支舞蹈的。我们之前在文工团待过，有些底子，你半路出家的非要和我们一起跳舞……”
“赵大姐，你说话咋这样伤人啊！我至少提供场地！”那个被说的大妈喝了一口茶，笑着打了一下赵大姐。
一个年纪不算是太大的拿出了袋子，把毛线拿出来，前面关于广场舞的话题也算是结束了。
“哟，这是给谁织的啊？”
“我儿子，买的羊毛衫哪有自己家手织的暖和，我得加快织好，还有个儿媳妇的那件我还差一点呢！”
楚期听着她们在外面说说笑笑，心里有几分感慨，谭欣也醒了，怕会吵到她们，就安安静静地在床上躺着，听着外面的几个阿姨在聊天，然后有人提醒道说那个姑娘还在睡觉，于是就听不到什么声音，她们都安静地织毛衣，不怎么说话了。
谭欣喜欢这样的感觉。
好像是在家里一样。
外面好像开太阳了，阳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户从外面直直地射进来，然后安分地落在谭欣的被子上，外面的人突然说道要早点回家晒晒被子，但是怕又晒不了多久。
楚期被老医生推拿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疼得竟然有些不能自已。他怕吵醒谭欣，老医生笑着，“要坚持来做推拿知道么？”
谭欣翻了个身，视线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织毛衣的那群阿姨。
其中一个阿姨发现了谭欣，抬起头对着她笑笑，然后继续低头织毛衣。
“不如就在这把水吊完回去，正好也暖和这里。”楚期对老医生说道。
“可以啊，那丫头不知道醒来了没有啊。”
谭欣听到他们的对话，回道，“我醒来了。”
老医生喊诊所里的一个护士出来帮着她吊水，护士看样子年纪不大，满脸的婴儿肥，看上去很可爱，一张娃娃脸让人看上去亲近感倍增，谭欣不由得很喜欢她起来。“今天吊两瓶就好了，很快的。对了，小区门口那里新开了一家鱼汤面，特别好吃。”
小护士笑嘻嘻地帮她吊了水，楚期那里也好了，他只觉得腰酸背痛的，锤着腰看了看谭欣。
“饿不饿？”小护士看着他们笑了笑出去了。
谭欣不饿，她只是觉得没力气。
“我不饿，你中午吃了没有？”谭欣想到她等了他好长时间他都没有回来，心里多多少少有几分的失落。
“我中午有些事情，下次，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早点告诉我，知不知道？今天要是我回来得迟了，可怎么办。”他满眼的担心和心疼，看的谭欣一阵内疚。自己其实哪里配得上他啊，欺骗了人家弟弟的感情，现在还奢望跟着哥哥么？她想到这里心里就堵得慌。
“怎么了？”楚期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拉着她的手，“是不是不舒服？伤口疼么？”
谭欣的鼻子一酸，压抑地哭出来。楚期不明所以只是觉得看到她哭很是舍不得，织毛衣的阿姨以为他们是要说什么悄悄话，不过听到了谭欣的哭声，以为是这个小姑娘身体不舒服，心里也紧巴巴的。
几个人对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纷纷回家去了。
诊所里安静了不少。
楚期抱抱谭欣，“别哭，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是不是我今天中午没有回来，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了？”
谭欣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是不停地掉眼泪。
楚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默默地抱着她，把她扶起来，“阿姝，你听我说，我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在家里，你要是怪我就狠狠地打我，骂我一顿，千万不要压在心里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分担你的痛苦……”楚期心里也难受，今天戴晓菲来找自己，竟然还是在骗自己。
再看看刚刚在这里织毛线的阿姨，看着人家家里其乐融融的，他何尝不羡慕。再看看老医生对自己的好，他又何尝不感动，想着这世上和自己有血缘之亲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的心里就像是在浓硫酸池子里一边又一遍的浸泡着，疼得一阵阵的。
他如何不内疚，自己为何不能照顾好谭欣。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原因。”谭欣吸了吸鼻子，楚期拍了拍她的背，很轻很轻的像是在哄着她，她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下来，到最后也不哭了，只是重重地呼吸了几声，然后拉着靠在楚期的肩膀上，哭累了，脑子都有些缺氧了。
楚期问她好一些了没有，谭欣说好多了，楚期把她慢慢地放下来。
“瞧你哭得，我去找个毛巾给你擦拭一下。”谭欣看到他取笑自己，嗔怪道，“好了，别笑我了。”
楚期走了出去，老医生正戴着老花镜在看着报纸，看到他出来了，问他找什么。
“我想出去买一条干毛巾给她擦擦脸。”楚期看着老医生。
老医生把老花镜拿下来，在周围看了一圈，想起来自己诊所这里就有不少的消毒过的。“好像有没用过的，我找看看。”老医生把小护士喊出来，小护士说自己知道新毛巾在哪里。她敬业地不得了的把干毛巾给洗了洗，用温水浸泡一会儿之后拧干递给楚期。
“谢谢你啊！”楚期对小护士一笑，小护士只觉得心脏受到了暴击。
想着里面的女生真是有福气，男朋友真是太会长了，实在是很帅的啊！
楚期拿着毛巾给谭欣擦了擦脸，温湿湿的毛巾覆盖在脸上，感觉脸上的毛孔都打开了。
“舒服了没？”楚期把毛巾拿下来，看着被温毛巾把脸给蒙的红嫩嫩的谭欣，他笑了一声。
“笑什么？”谭欣左手在吊水，右手贴在面颊上，他这一天的笑点像是很低似的，时不时地就是笑，不是笑就是笑，搞得自己是一头雾水的，更加不知道他这是在笑什么。
“就是笑你可爱。”楚期弯下腰，谭欣一吓，以为他要亲自己，把被子往上一提盖住脸。楚期笑着帮她把被子揭开，“放心放心，不占你便宜，快别乱动了，手上还扎着针呢！别闹啊！”
谁闹，分明就是你自己在闹，怎么都赖上我来了，谭欣白了他一眼，但是心里却着实有些高兴起来。刚刚的压抑似乎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无聊不无聊？”
“还好。”
“还好的话就是无聊了？”
楚期和谭欣对视一眼之后，出去一趟拿了一份报纸回来。
“不如我读报纸给你听吧。”
“读报纸？”谭欣有点不敢相信，报纸能读出什么来，她都多久没有读过报纸了。
“听好了。”
楚期还真的就一本正经地给她读报纸了，毕竟是社会类的，谭欣先是没滋没味地听着，后来发现好像还是挺有意思的，竟然渐渐地听上瘾了，于是就聚精会神地听着楚期在那里读报纸。
小护士没事做，一个人坐在了前面，“刘医生，我有一件事情不太能明白。”
“什么事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就是我不能想明白，一直都在心里面也放不下。”
“你说。”前面的陈述明显地引起了这个刘医生浓厚的兴趣，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个小护士念念不忘的。
“我前些日子碰到一个病人，她来的时候，明明没什么大问题，可是为什么，在这里待了会儿之后，就好像病得很重似的，到了最后，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我搞不明白这个是因为什么原因啊。”
刘医生知道她说的那个是谁，是一个出国的女生。其实人，难以医治的是心病，身体上的病是可以用药物来治疗的，甚至可以内服兼着外用，总之，有很多办法可以救一个人。但要是一个人的心上有了病，就算是换了心脏，那么还是会得同样的一个病。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护士摇了摇头，要是自己知道为什么，就不会再问刘医生这个问题了。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问的啊，她是真的没有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心病最好的医生不是我们这些穿着白大褂的，而是这些心的主人。你用药物最多只能缓解病情，无法根治。但是要是换做人的话，就不一样了。这些心的主人会自己治疗他们。那个女生在国外待了很久，她要来看的不是我，而是心理医生。她父母一直觉得让她出去就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事实上这个姑娘一点都不想出去。她在外面捱了一年，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的陪伴。很孤独的，而孤独，就是最大的病。文人墨客把它视作灵感，可是大家不都是普通人么，谁不会害怕孤独。真正想说喜欢孤独的，那是因为他没有真正地得到爱，或者可以说是他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地失去了爱，所以他就以为自己是喜欢孤独的。”
小护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阅历自然不及这个刘医生，可是还是点点头，因为谁没有个过程。
慢慢变老的并不止是时间，还有人。
尤其是人的外貌和心。外貌会变老，可是心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