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东歌拍拍手，示意大家停下跳舞：“今天就到此吧，姐妹们歇息去吧，我们明日再练。”
东歌捡起地上的外衣，径直向宫内走去，看都不看努尔哈赤一眼。
努尔哈赤急忙起身，尾随而来，东歌进入屋内，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努尔哈赤没有预料到，一头撞到门上，捂着额头叫苦：“东歌，你这是做什么？碰死我了。”
东歌在里面冷笑，心中想道：“活该！有色心没色胆的臭男人，莫想不明不白沾姑奶奶的便宜。不拆得你妻离子散，我妄称天下第一美女。”
却只管喝茶，并未搭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站在门外，轻轻拍门：“东歌，开门。”
东歌道：“我累了，要休息，请大汗回去吧。”
努尔哈赤笑道：“我回哪里去？这儿就是我的宫，你还反客为主了。快开门，我也要休息。”
东歌不搭腔。努尔哈赤又拍打了几声，东歌打定主意不理，努尔哈赤等得久了，见东歌确实无意开门，失落地离开。
想去嘉福晋那儿，想到她受伤的样子，不敢去面对，于是回到了阿巴亥的正宫。
阿巴亥半躺在床上看着《论语》，这是努尔哈赤最近给她布置的书目中的第一本。她的汉字已认了不少，只是句意还不大通，但是她领悟能力非常强，往往读上两边就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见努尔哈赤进来，阿巴亥冲他笑笑，努尔哈赤问：“看的什么？”
阿巴亥道：“看到，子曰：食色性也！”
努尔哈赤脸红，心中惭愧，但是又觉得瞒着也不是办法，就跟阿巴亥挑明：“我是想着纳东歌为妾，你怎么看？”
阿巴亥道：“好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努尔哈赤观察她的表情，并无任何不快。道：“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你不介意吗？”
阿巴亥说：“介意也无用，像东歌这样的美人，男人说不动心才是假。你今天能跟我这样说，证明你诚实。”
努尔哈赤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这么宽宏大量。哎，我自认为我并非好色之徒，如何这次会色迷心窍。不过，你放心，她来到后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只是，我不明白，之前我去嘉福晋那里，你都不愿，如今怎么会容下东歌？”
阿巴亥若有所思地说：“你永远都不明白我那次为什么发火。我并不是容不下别的女人，而是怕失去你。那次你不理我了，又去了嘉福晋那儿，我以为我一辈子都挽不回你了。这次不同，你也说了不会影响我什么。但是如果她来了之后，你却食言，专宠她，我还是会发火。”
努尔哈赤牵着她的手说：“打死我也不敢！”
阿巴亥叹口气道：“东歌并非一般的美女，你动心也正常。”
努尔哈赤一边高兴阿巴亥能接受，又一边狐疑，觉得事情不正常。
正如努尔哈赤所料，阿巴亥能接受东歌并不容易，而是一个人劝说的结果。
嘉福晋追随她回来后，阿巴亥忧虑地问道：“以你看，大汗是否对东歌动了心？”
嘉福晋点点头，坚定地说：“确定无疑。”
阿巴亥摸摸肚子，慌张又恼恨：“你看他的眼神，多么没出息。”
嘉福晋拉着她，柔声劝解：“你千万不能往心里去。东歌是怎样的美人，你也亲眼见了，所有的男人见了她都会动心，大汗算是有定力的。”
阿巴亥道：“我也知她貌美，还因此对她高看几分。大汗平日与我伉俪情深，对姐姐也是眷顾有加，我想着他有我们该知足了。没想到，居然想纳东歌。”
嘉福晋的眼角渗出泪水，她想到努尔哈赤是如何对待自己，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但是她既没有告诉阿巴亥，努尔哈赤将对东歌的一身激情发泄到自己身上，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怀孕的事。
她和伊福晋早私下商量好，要赞成努尔哈赤纳东歌，不管事情能不能成，她们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嘉福晋劝阿巴亥：“你贵为大福晋，是大汗正统的妻子，万不可因妒而撼动自己的地位。哪个男人不好色呢？何况东歌是这样的绝色美女。你若是阻拦，非但阻拦不住，还会惹大汗生厌。不如由着他，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终究不是长久之道。只有夫妇之间的同心同德才是最长远的。”
阿巴亥点头道：“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嘉福晋继续说：“你看当年的大福晋孟古，不谦虚地说，论姿色她不如我，论家世，她不如富察，论聪明，她不如伊福晋。她的娘家还与大汗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何她能稳坐大福晋的位置？还不是因为她的一身正气和宽阔心胸吗？”
阿巴亥连连点头，嘉福晋又道：“就说我吧，大汗那时夜夜住在我宫中，却从不曾见孟古有任何不悦，还处处宽待我。”
阿巴亥笑道：“我算听出来了，你是变着法的说我嫉妒，对你不好。”
嘉福晋惊觉自己言语说多了，未免纰漏，急忙施礼：“大福晋，我一时话多，但是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一心劝大福晋以自己的位置为重。”
阿巴亥拉起她说：“我是开玩笑的，姐姐的一番苦心，我如何听不出来！”
停顿了一下，又道：“大汗常说夫妻一体，我看古人倒是说夫为妻纲。你说的对，男人不三妻四妾，也不正常。”
阿巴亥虽然说服了自己，多少有几分违心。
但是，她还是信誓旦旦告诉努尔哈赤，她不会介意。
东歌和她的额娘以采购祭品为名，每日午后出宫到赫图阿拉的城中逛一逛。几日之后，全城都知道，叶赫来了一个绝色美女。城中大小人家，军民臣等以及汗王之子们，都争相在闹市等候，以图一睹芳容。
赫图阿拉一时万人空巷，茶馆酒肆爆满，不管是小摊小贩还是门店都挤满了人。
这日，东歌如期出宫，一路被包围，围观，人们先是痴呆，后是惊叹欢呼，先是一两个人欢呼，然后是成几十人欢呼，再几百人欢呼，再几千人欢呼。人们拥挤着，却对东歌保持礼貌，都于五步开外围着，没有人好意思靠得更近。
东歌走到哪里，人们就挤到哪里。
赫图阿拉人声鼎沸。
在这鼎沸的人群中，一家酒肆的二楼上，莽古尔泰、德格类、阿敏、巴布海、阿巴泰哥儿几个包了场，几个年幼的不停从窗户中向外张望，莽古尔泰和阿敏坐着喝酒。
德格类脖子伸得最长，每听到一次欢呼，他就兴奋地大叫：“来了，来了！”
每次又都没有来，莽古尔泰不耐烦地说：“十弟，你能不能安静点儿，等真来了再叫。”
巴布海、阿巴泰见美女迟迟不到，都失望地坐回桌上喝酒吃肉。只有德格类热情不减，立在窗口执着地张望。
终于他远远地看到了人群中间有个圆形的空地不断前移着，空地的中心有一中一少两个女人，中年女人穿着寻常的女真族衣服，少女却穿着水红色的汉装，远远看去袅袅娜娜，不同凡人。
德格类尖叫着，欢呼着，又扭头对弟兄几个说：“来了，来了，这次真来了。”
哥儿几个以为他又乱嚷，对他嗤之以鼻。德格类急道：“哥哥弟弟们，我说的是真的。”
阿巴泰站起来凑过去一看，果然来了，就对众人挥手：“真来了！”
众人一拥上前，趴在窗口，痴痴地盯着，直盯着东歌从远走近，东歌此时就在酒肆楼下。
德格类啧啧称叹：“果真是大美女！”
巴布海对着东歌吹个口哨，喊道：“美女，看过了嗨。”
东歌仰头对着他们浅浅一笑。
德格类说：“她对我们笑了诶。”
巴布海说：“什么叫对我们笑，是对我笑了。”
在人群簇拥尾随下，东歌继续向前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