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根擦擦眼泪,笑道:“我养得不少花,今天给你送一盆,让你开开心。我是看见花儿就什么烦恼都忘了,不知妹妹喜不喜欢?”
阿巴亥感激不已,攥紧伊福晋的手:“哪有女人不爱花草的!姐姐真是费心了!”
兰儿插话说:“福晋,这跟大汗送你的花一样,为何大汗送的你就不喜欢?”
嬷嬷忙说:“她是嘴上说不喜,心里未必不喜。”
伊福晋笑道:“大汗对你真是有心。”
阿巴亥无所谓地笑笑:“不过随手而为,又不值什么!”随手一指墙角土陶美人觚中红颜不衰的庞大梅枝。
伊福晋惊讶赞叹,下炕走近梅花仔细品赏,她自是识花之人,品鉴道:“花瓣厚实,当生于极寒之处,色艳如胭脂,又非长期向阳不可,如此二者兼得,莫非生于极高之山崖?怪不得你宫中暗香浮动。”
阿巴亥拍手称绝,兰儿赞叹道:“福晋简直是神机妙算啊!”
伊福晋继续说:“极高的山崖必然难以采摘,大汗对你真是用心良苦。”
她指着自己养的盆栽道:“与这极品相比,我的竟然是俗不可耐了。”
阿巴亥说:“山野之花,哪里会有姐姐养的好。”
伊福晋命紫儿将自己的与那山崖之梅搬到一起,高下立现,盆栽之梅花瓣薄瘦,花朵子小,颜色暗淡,正是所谓家花没有野花香。
伊尔根正色对阿巴亥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是我们惹不起的人,妹妹你刚来就获罪于她,将来的日子怎么过?”
阿巴亥说:“哎,我又能怎么样!”
伊尔根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我说,妹妹得讨她欢喜。哪怕强忍着,强装着也好。万不可与强为敌啊!”
阿巴亥听到此语,愈加觉得贴心,她要是跑来说一堆富察氏的坏话,阿巴亥倒要轻看她几分。但是她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全是为自己考虑,不由得对她的人品钦佩有加。
阿巴亥说:“姐姐教导的是,妹妹记下了,只是一时半刻性子也难改,慢慢再说吧!”
伊尔根又跟阿巴亥说了许多娘家的风土人情,两人越说说投机,阿巴亥只觉得多了一个知己。
阿巴亥说:“昨天,还要多谢大福晋及时赶来,以后我们三个都是好姐妹了!”
伊尔根在心底笑她冒着傻气,面上佯装推辞:“大福晋虽然宅心仁厚,宽人严己,是我们的楷模。”
阿巴亥说:“姐姐说的极是!”
阿巴亥在床上躺久了,十分难受,要下地走走,丫头兰儿上前搀扶,额齐嬷嬷也过来相扶。
阿巴亥嗔怪地对嬷嬷说:“我让您回去休息,你就是不肯!”
嬷嬷呜呜囔囔地说:“不要紧,伤在嘴里,又没有伤到胳膊腿!”
阿巴亥连忙制止:“得得得,您别说话了,嘴里受了风,看你疼不疼!”说着,竟然当真生气起来,气鼓鼓的,径直向门外去了,把绸棉帘子狠狠掀起,又狠狠丢下。
嬷嬷与兰儿面面相觑,兰儿说:“嬷嬷,您就听她的话吧!安生歇息去,就当心疼她了!”
嬷嬷叹口气:“我是当惯奴才了,再说,咱们从娘家带着这些丫头,只有咱俩贴心。”
兰儿明白,嬷嬷是怕阿巴亥行事无礼,布占泰安排的两个丫头告状。
阿巴亥毕竟年轻,受的那些伤,经过这些天已好的七八成了。
她信步走着,不知道想去哪里。
暮春时节,偶尔还会有一股冷风,阿巴亥将两只手抄到镶了灰褐色貂皮的袖筒里。
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丝绸直袍,套着烟紫色的薄棉坎肩。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得分外明媚抢眼。
她看到了后院北边的圆门,好奇地走过去,这是一个小小的院落,有三四排的院子,每排东西各有一院,跟前面一样,院子的门都对着中间的路。门旁种着一株常绿的冬青,衬着院子的白墙灰瓦,阳光从灰瓦上照下来,洒在冬青上,空气里弥漫着惬意的味道。
这时穆库什从西侧的院中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咯咯大笑,后面有个大丫头追着,嘴里叫道:“格格,不要跑,当心摔着!”
“她是穆库什格格”阿巴亥回想着家宴上见过的人,记起了她。
穆库什差点与阿巴亥撞个满怀,她穿着淡粉色的短褂和长裤,后面披了一个绿绸的连帽大氅。
“你是新来的福晋?乌拉部的阿巴亥吗?”
阿巴亥点头对她友好地笑笑:“是的,穆库什格格。”
丫头急忙行礼:“给福晋请安!”穆库什也以礼请安。
阿巴亥拉起穆库什的手说:“你刚才很开心,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穆库什雀跃着说:“额娘和弟弟、妹妹今天要来我这里吃饭,让我去请二姐。”
穆库什的手非常暖和,阿巴亥拉着都不愿意松开。
阿巴亥问:“格格的额娘是哪位福晋?”
穆库什说:“是嘉穆瑚觉罗福晋啊~”
阿巴亥说:“哦,是了,你长得这么美丽,很像你额娘!”
穆库什得意地扬起下巴,甜甜地笑着。
穆库什的宫中有几个丫头、婆子在打扫,有拿着细软布擦桌子床沿的,有拿着鸡毛掸子弹灰的,有收拾了穆库什的衣裤准备拿去浆洗的,还有一个年轻的丫头收拾着梳妆台上的发簪、镯子、戒指、耳环等贵重物件,往一个小抽屉里装。
丫头冬儿拿了两个厚蒲团,铺在游廊的栏杆上,穆库什与阿巴亥坐下说话。
穆库什说:“大姐、三姐都出嫁了,我也好害怕我哪天会嫁人!”
阿巴亥说:“怎么二姐没出嫁吗?”
穆库什说:“本来嫁给了伊拉喀,但是他把二姐抛弃了,二姐现在天天都不出门,以泪洗面!”
她说的二姐就是嫩哲。
她们来到嫩哲宫中,仅有的一个嬷嬷和一个丫头正在洗着什么。
穆库什已是常客,嬷嬷和丫头并未起身,只是冲穆库什点头微笑。
嬷嬷朝北努努嘴,说:“二格格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