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离心离德
黎子2018-06-08 15:063,108

  大明非常看重舒尔哈齐的政治价值,赠送了他大量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这就是布占泰所言,舒尔哈齐暗通大明之事。

  李成梁是大明的辽东总兵,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幼年在李成梁家里做过小奴,每次李成梁出征,都要让他们兄弟二人和其他女真人冲在前面当炮灰。

  当年正是他在女真人尼堪外兰的带领下,攻陷富察氏侄子阿台的城后,屠城,忠心于大明的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也在其中丧生,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那时不敢与大明作对,将杀死父祖之仇记在尼堪外兰身上,他们索要仇人尼堪外兰,李成梁自然庇护,不肯交出。

  之后李成梁被大明的言官们诬赖弹劾,李成梁被罢免。辽东总兵先后换了八个人,个个贪污腐朽,只顾个人升官发财,没有人认真去研究边疆形势,努尔哈赤趁机大肆发动征战,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但是,现在,李成梁又回来了,虽然已将近80岁,但是,他还是那么精明,那么勇猛,在他面前,努尔哈赤兄弟被看穿得一览无遗。这个精明的老头,早就发现了舒尔哈齐的利用价值,他百般拉拢舒尔哈齐,还让儿子李如柏娶了舒尔哈齐的女儿做妾。与大明辽东总兵李成梁成为亲家,这对舒尔哈齐是莫大的荣耀。

  舒尔哈齐觉得自己靠上大明做靠山,自然不把努尔哈赤放在眼中。

  如今,努尔哈赤做出这么让自己心寒的事,舒尔哈齐决定与他彻底决裂,另立门户。于是写信给李成梁道:

  总兵见信如晤:

  吾久承总兵之爱护,片刻未敢忘如海如山之大恩大德,尝思图报,奈何无门。今,吾兄努尔哈赤已被妇人阿巴亥迷惑致昏,私放杀其女及吾女之豺狼之人布占泰,其女穆库什、吾女娥恩哲被杀之时具有孕焉,穆库什之母因其被杀以致昏乱,吾妻因女被杀,已积郁成疾而亡。如此,布占泰已害我家中六人矣,可谓惨绝人寰。

  而吾兄努尔哈赤,念在布占泰为其福晋阿巴亥之叔竟然不杀之,又隐瞒众人,私放之归叶赫。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此昏聩之人,吾实不愿追随左右。愿另择贫瘠之地,安居乐业,生生世世永效劳总兵,忠于大明,永为大明之顺民。

  总兵意下如何,愿回信为盼!

  写完后,舒尔哈齐偷偷派人送到沈阳李成梁府中,急切地等待回复,一旦得到李成梁的支持,他将义无反顾带领自己的人马离去,另营建地盘,重新打天下。

  李成梁收到信后,仰天大笑,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终于达成所愿,他就是要以夷制夷,分裂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用舒尔哈齐去对抗努尔哈赤。李成梁精心从地图上为舒尔哈齐选择了地盘,最靠近铁岭的扯黑木城,这里是大名鼎鼎的铁岭卫,驻扎着大量明军。舒尔哈齐驻扎在此,将在明军的护卫下,不断壮大,成为明军的向导和炮灰。可以一举将他牢牢控制住,让他打谁,他打谁。

  李成梁立即给舒尔哈齐回信,同意他另立门户,并愿与他永结世代之好,同时,将上报大明朝廷,请求封舒尔哈齐为建州右卫都指挥使。让他尽快准备率领所部迁到扯黑木城,而李成梁父子将以给舒尔哈齐妻子吊丧为名,率兵保护他们撤退。

  数天后,舒尔哈齐接到李成梁的信,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其他的都还在其次,建州右卫都指挥使,那是怎样的一个官职啊!那可是女真地盘上大明封的最高的官,上一任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富察氏大哥王杲,而王杲是谁,是当年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不能望其项背的大人物。自己的祖父当时费尽千辛万苦,也不过得到个建州左卫的官。如今自己一跃,要成为家中最有出息的人了。

  舒尔哈齐激动得不知所以,立即叫大儿子阿尔通阿秘密召集所部5000人马,并所有的家眷,准备撤走。部队和军士们的家属本就住在城外,容易撤退,倒是舒尔哈齐一家人,如何向城外转移成为难题。何况还有妻子的丧事没有办!

  舒尔哈齐知道阿敏忠心于努尔哈赤,只找来长子阿尔通阿、三子扎萨克图商量,阿尔通阿道:“这有何难?我们就用为母亲选墓地、办丧礼为名,将家产装在马车中,转移到城外好了!”

  舒尔哈齐一听有礼,喜道:“我儿果然有勇有谋,你们兄弟二人就着手去办吧!”两个儿子也不甘久居人下,一听父亲要被大明封为建州右卫指挥使,个个喜出望外。

  又过几天,李成梁和儿子李如柏如约而至,他们准备了丰厚的吊礼,金银绫罗全摆在箱子上面,李成梁就是要让全女真人都看看,舒尔哈齐是李成梁的人!

  而努尔哈赤虽然已经称汗,但是还未明摆着与大明撕破脸,所以也不敢对李成梁父子如何。

  就这样,在安葬了舒尔哈齐的妻子后,李成梁父子大摇大摆接走了舒尔哈齐和他的几个儿子以及他所部的人马。只有阿敏坚决不肯走,舒尔哈齐的六子济尔哈朗养在努尔哈赤宫中,也留在了赫图阿拉城。

  努尔哈赤看着舒尔哈齐离去,却干瞪眼,毫无办法。

  舒尔哈齐壮志凌云,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们父子在黑扯木城营建家园,安定下来。

  话分两边说。动静闹得这么大,嘉福晋也知道了努尔哈赤私下放走布占泰的事,她直奔汗王殿求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正被舒尔哈齐闹的头疼,对进来通禀的守门小奴道:“你告诉她,我忙于军务,先不见了,回头自会去见她!”

  小奴将此语告知门外等候的嘉福晋,这样的推诿之语,终于点燃了嘉福晋积攒已久的愤怒,她不顾守门人阻拦,一把推开汗王殿的大门,直奔努尔哈赤办公的起居室,拔下头上的金簪,就要刺努尔哈赤的脖子。

  嘴里怒道:“我不活了,也不让你活了,你不让布占泰给我女儿抵命,就拿你的命来抵!”过度的愤怒使她的面目苍白,浑身发抖。

  努尔哈赤“募”地一跃而起,卫兵们已经上前抓住了嘉福晋的两只胳膊,夺下了她手中的金簪。

  嘉福晋继续挣扎着,怒吼道:“你亲生的骨肉,居然不如那个女人的叔叔在你心中有分量!你个糊涂的昏君,你不配做嫩哲的父亲,不配做我的丈夫!”

  努尔哈赤对卫兵们怒喝:“大胆,快放开嘉福晋!”

  卫兵们犹豫着松开了手,嘉福晋又扑向努尔哈赤,又捶又踢又咬,努尔哈赤任由打骂,抱住她道:“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是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将布占泰放走另有用途。一是,乌拉部的民众已尽数归顺我们,如果此时杀了他们的首领,他们如何能安心居住下去。二是,布占泰一心想要娶东歌,将他放在叶赫,必然牵制布扬古和东歌,使他们不能再随心所欲使美人计,发动蒙古和大明来攻打我。”

  在嘉福晋扑过来那一刻,努尔哈赤其实已经词穷,他搜肠刮肚,想到了一番说辞,撒了平生撒过的最大的谎。

  嘉福晋本就对努尔哈赤气大于恨,听到他好言相劝,不管是真是假,气先消了一半。嘉福晋道:“那我们女儿的大仇什么时候能报?”

  努尔哈赤道:“你放心,时候到了,布占泰自会遭到报应,天道循环,谁能逃过因果。他不仅杀了我们的女儿穆库什,还杀了舒尔哈齐的女儿娥恩哲,杀了他自己的原配妻子,将一双儿女送到叶赫做人质。如此禽兽不如的人,苍天不会放过他。我们将他一刀砍了,比杀一只鸡都容易,可是那样不是太便宜了那个恶棍吗?他应该受到比死更加痛苦的惩罚。”

  嘉福晋松开了抓着努尔哈赤的手,仔细想了想,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是我希望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你的心里话,而不是为了搪塞我编造出来的谎言,我们的女儿那样惨死,你要好好为她想想,如何能做到让她走的心安。”

  努尔哈赤扪心自问,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真假参半吧。他想到穆库什,确实心中有愧,心情沉重得不行,想到已怀孕数月的女儿在面对布占泰的屠刀时,是如何的可怜无助,他不禁泪流满面。也许那时她最大的渴望就是父亲能够从天而降,及时拯救自己,可是父亲没有出现;也许即将死去的那一刻,她渴望父亲能为她报仇,手刃杀掉她的无情之人,但是父亲也没有做到。

  看着努尔哈赤哭,嘉福晋多日一来积攒的悲伤也倾斜而出,嚎啕大哭,努尔哈赤将她揽入怀中,两个人哭的山崩地裂,殿中的侍卫、小奴、丫头也一个个哭起来,整个汗王殿大放悲声。

继续阅读:第八十八章 储君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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