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心中想道:额亦都是父汗的发小,又追随父汗这么多年,论资历远在我之上,在朝堂之上,也只有他才能与褚英抗衡,与他联姻自然对我很有帮助;而乌拉部和辉发部都已灭亡,我娶乌拉玉容不过起到个稳定民心的作用,算是我为大汗做了贡献,对我个人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如今,两个都娶,不分大小,额亦都必然不满意,那么虽然与他联姻,他也不会实实在在帮我。不如我让他的女儿做正室,趁早卖他个人情。
打定了主意,皇太极对努尔哈赤道:“启禀父汗,关于这件事,儿子有点想法,不知当提不当提?”
努尔哈赤道:“这事关系到你的终身,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皇太极跪下道:“虽说两人难以取舍,但是毕竟额亦都之女与儿子结识在先,额亦都也曾向父汗提请让我们从小定下婚约,而乌拉玉容出现在后,两人不同时,而位份同等,看似平等,实则已经贬抑了额亦都之女,让老臣寒心,这不是儿子所愿看到的。而乌拉玉容本就出现在后,她名分稍低于额亦都之女,我想乌拉族人和辉发族人不该有不满。不知儿子说对了没有?”
努尔哈赤万万想不到,皇太极年龄不大居然有此见识,称赞道:“你说的极是,为父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又恍然大悟道:“对啊,我为难了这么多天,被你一语提醒,难以抉择,可以按先来后到嘛!”
皇太极跪着,心中得意。
努尔哈赤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可以开始准备自己的婚礼了!”
皇太极磕头道:“谢父汗成全!”
努尔哈赤点头道:“你去吧!”
皇太极施礼退出。
努尔哈赤来到正宫,见到阿巴亥,阿巴亥正抚摸着小腹若有所思,努尔哈赤悄悄走到她身边,猛叫一声:“大福晋!”
阿巴亥吓得“哇”的尖叫一声,跳起来,一看是努尔哈赤,照着肩头给了他一记粉拳。
努尔哈赤笑道:“我的大福晋想什么呢?只管出神。”
阿巴亥道:“我身上又有月余没来了,恐怕又是怀孕了!”
努尔哈赤喜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啊!现在就让医士来看看!”
阿巴亥拉住他道:“别忙着叫医士了,如果有,时间长了自然会知道,没有就算了。”
努尔哈赤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做的梦,梦到一只大蟒从他的衣领中钻到了脖子里,缠在腰间,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觉得害怕,还感到十分亲切、可爱。他想到,这莫非是胎梦应验了。
正想着,阿巴亥道:“前几日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只红铜色的大蛇,盘在我肚子上,你说这会不会是胎梦?”
努尔哈赤听了惊异道:“果然有此事吗?这个孩子若是男孩,必定不得了!”说毕将自己的梦也说了。
阿巴亥惊喜地跳起来:“这是给你我二人同时托了梦啊,这个孩子看来真是有来头!”
努尔哈赤道:“内务部造的佛陀妈妈像,都造好了吗?”
阿巴亥道:“前日说是小的和中的都好了,只有大的还没好!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努尔哈赤道:“那就先把中的和小的发给各家,先供养起来!我心中感觉这个孩子一定是佛陀妈妈赐给的。怀他的时候,正是两位神仙大师在此讲法的时候,我们两个被佛法净化身心,孕结此子,你说不是佛赐的是谁赐的?”
阿巴亥点头道:“对,一定是这样!可是我究竟怀孕了没有?万一没有呢?”说毕大笑起来。
努尔哈赤立即叫兰儿去请医士,老太监来了之后,一把脉,果然是怀孕了,努尔哈赤和阿巴亥高兴异常,整个正宫中都充满了喜悦。
高兴之余,努尔哈赤方想起来意,道:“我正要跟你商量另一件喜事!”
阿巴亥问:“何事?”
努尔哈赤说:“上次,我写信给蒙古科尔沁部说定了莽古尔泰的亲事;现在,皇太极的亲事也定下了!”
李紫一听此言屏住了呼吸,竖着耳朵祥听。
阿巴亥喜道:“皇太极的亲事准备定哪一家,之前我跟你提过的玉容,你考虑让她嫁给哪个阿哥没有?”
努尔哈赤皱下眉头道:“恐怕要让你小小失望一下。”
阿巴亥惊问:“怎么了?”
努尔哈赤说:“本来我想让玉容嫁给一个阿哥做妻,现在看来得做妾了。额亦都有一女与皇太极同年同月同日生,之前已有婚约。我让何和礼去打听玉容,谁知也就真巧了,玉容也一样与皇太极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样的话,她再嫁给别的阿哥也不好!”
阿巴亥拍手笑道:“真有这样的巧事?三个人的缘分既然是上天注定,还在乎什么大小,做妾也不算委屈。”
努尔哈赤笑道:“你能这样明事理,真是太好了!我原还怕你不高兴!”
阿巴亥道:“你就一直认为我是个十足的小心眼!”
他们二人在这边说的热闹,那边的李紫早已如五雷轰顶,头晕目眩,手脚冰凉,一时难以支持,眼前一黑就要晕倒,她伸手扶住了案几,慢慢走出屋子,回了东配殿中自己的小房间内。
她自知身世不能与钮祜禄贤贞、乌拉纳拉玉容相提并论,又没想到她们居然与皇太极有着这么大的缘分。可是,皇太极是答应过娶自己的,即使不能做正室,做个妾也好,即使不能做妾,把她要过去做个陪房的丫头也好,总不能让她这样飘零着,不知所归,她已失身,更已失心。
李紫看着自己的屋子,它只有五六尺见方,床铺小小的,如此简陋,却与她卑微的身份正好相称。即使如此,她已经是家中最有出息的人。
是啊,我从出生就是个奴婢,而钮祜禄贤贞、乌拉纳拉玉容却都是尊贵的千金大小姐。这样想着,李紫哭得更加伤心。
她想要追求幸福,却无计可施。她想要求助于阿巴亥,让大福晋帮她说句话,可是又懊悔自己当时一冲动与皇太极做下偷偷摸摸的事,这样的事是无法告诉大福晋的,让大汗知道了更不得了。为今之计,她只有去求皇太极,让他想办法把自己收在身边。
第二日,李紫又撒谎称母亲生病,跟阿巴亥告了假,来到皇太极府中。
自从上次李紫来过之后,关于与她的关系,皇太极已做了深入思考。李紫是阿巴亥的身边人,关键时刻对他是有用的,他决定好好拉拢她,但是眼见这个丫头对自己动了真情,又不能离她太近,以防她头脑不冷静,一时冲动反而坏自己的事,所以只能不远不近地敷衍着她,牵制着她。
这次李紫倒是勇敢了很多,并没有在大门前徘徊,而是直接走到门口,她发现守卫的兵换了人,于是又用了与上次一样的借口,道:“我是宫中派来给八阿哥传话的,烦请替我通报!”
守兵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告诉皇太极,皇太极已知必是李紫无疑,让请进来。他则摆开茶具,喝起茶来。皇太极的书房布置的极其考究,完全采用汉风,一张红檀木的茶桌,配着4把茶凳,桌上是一套青花瓷的茶具,连茶叶也是高价从大明买来的。
李紫冷冷地看着埋头吃茶的皇太极,在见到他之前,她是多么恨他。可是见到的那一瞬间,看着那熟悉的样子和神态,她却恨不起来了,心头堵着的乌云,轻轻吹散开来,被能见到爱人的激动和喜悦充斥。
李紫下意识地在心中为他开脱:是啊,就算娶妻纳妾,也不是他的错啊,他能够不听从父亲之命吗?可是,我怎么办?
李紫眼泪汪汪,轻轻叫了一声:“八阿哥!”
皇太极抬起头来,笑道:“你来了!”挑起眉毛,用下巴示意一下对面的坐位道:“坐!”
李紫坐在他的对面,皇太极皱着眉头道:“为何每次见了你都不高兴!”
李紫道:“听说你要娶妻了?”
皇太极叹口气说:“是啊!父命难违啊!”顿了顿,又说:“作为汗王的子女,我们每个人的婚约都是被安排好的,这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听父汗的。”
李紫拼命地忍住将要滚落的泪水,哽咽道:“如果没有大汗之命,你想过娶我吗?”
皇太极怔怔地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实话实说显然不行,但是张口即骗人的下三滥无赖作风他也做不来,叹口气道:“不要问这种傻问题了!”
李紫低声地怒道:“如何就是傻问题呢?”
皇太极没有吭声,低头沉思,良久抬头道:“我们说点别的吧!”
李紫说:“这一下,你妻妾都有了,我就是给你做个陪房的丫头也甘愿,只要你让我到你身边来!”
皇太极垂下眼睑,并不看她,缓缓说道:“不是说了换个话题吗?”
李紫紧紧抿住嘴唇,眼泪无声地滚落:“那你想说什么?”
皇太极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体谅我,理解我!”
李紫问:“我该怎么做才是理解你,体谅你呢?”
皇太极说:“你要真对我好,要为我的前途考虑,不要动不动就跑到这里来;不要逼问我那些我难以解决的问题;不要这样咄咄逼人,让我难堪!”
李紫痛苦地闭上眼,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肆意滂沱。
皇太极以手扶额,眼前的一幕显然让他头疼,他后悔上了这么一个难缠的女人,他府中的丫头,谁这么纠缠过他呢?那些女子不过图些吃穿,图些银两,最多不过为家里要几亩良田,就都相安无事。相比之下,皇太极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