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让自己的近卫军头领做了八门提督,又让额亦都府中入驻300白旗的勇士,这三百人正好为一牛录,属于皇太极的白旗,这样就对府中无兵的褚英形成了威慑看。原先,褚英最大的优势就是实际上统领黄旗,因此黄旗中除了努尔哈赤的近卫军,都被褚英所管理,这样安排之后,努尔哈赤认为自己剪除了褚英的军事势力。
褚英能够调动的只有府内的家丁,努尔哈赤料想他无论如何也翻不起多大波浪。但是,事实很快就会证明他的错误。
在经过半个多月的调整和打理后,努尔哈赤认为八门的守卫已做到天衣无缝,原先的的分班均已打乱,大小头目都换上了近卫军的人,努尔哈赤认为即使褚英想要造反,也难以把人组织起来,事情万无一失。
但是,他一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噶盖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防范褚英,亲口说出与儿子不和,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这样的话他只愿意对阿巴亥一个人说,但是,他又担心不告诉噶盖的话,自己出征后,噶盖把褚英当作这个城中最高的领导,难免会听他指挥,上他的当。
想定之后,努尔哈赤还是决定告诉噶盖。出征的前一天晚上,努尔哈赤把噶盖叫到汗王殿中,他一手抚着汉王玉玺,一手摸着桌上的剑柄,面色凝重,眼神犀利而深邃,仿佛随时就会发怒,仿佛随时就会杀人。
噶盖被他的样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跪在地上看着努尔哈赤。他跟随努尔哈赤十几年,对这位主子的喜怒哀乐再了解不过,噶盖仰望着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却一直沉默着,眼睛盯着手中的玉玺。
如果换做旁人早吓得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是不敢望着努尔哈赤的,但是十几年的忠心守护,朝夕相处,使得噶盖和努尔哈赤已心有灵犀,噶盖对努尔哈赤忠心耿耿,心中没有丝毫的藏掖,他知道努尔哈赤此时的愤怒忧闷不论因谁而起,绝非因自己而起。因此对努尔哈赤的关切要远远大于恐惧。
良久,努尔哈赤缓缓说道:“噶盖,你跟了我多久了?”
噶盖道:“回大汗,奴才从13岁生日那天,调到大汗身边,到现在17年零两个月。”
努尔哈赤点头道:“好,好。本汗对你如何?”
噶盖道:“大汗对我信任非常,赋予我重任。使我从一个人人看不起的孤儿,成为人人钦敬的头领,恩同再造。”
努尔哈赤说:“我视你若我子!”
噶盖叩头道:“奴才永世不忘大汗之恩!”
努尔哈赤指着手中的玉玺道:“有人想要提前拿走它。”
噶盖惊讶地看着努尔哈赤,他极其聪明颖悟,“提前”两个字,已使他明白努尔哈赤说的是谁,但是他不敢轻易接话,呆呆地看着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接着说:“想要拿走它,他就要杀了我!他已发誓,这次我与他的弟弟们如果战败,他将不给我开城门。”
噶盖惊得张大了嘴巴,头上浸出冷汗,道:“大汗说的是大阿哥吗?”
努尔哈赤点点头,说:“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调你做八门提督了吗?”
噶盖叩首道:“明白了!”他不但明白努尔哈赤为何让自己做八门提督,连努尔哈赤最近做的一系列事情都明白了。
努尔哈赤道:“此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泄露出去的结果!”
噶盖道:“奴才明白,奴才万死不敢泄露。”
努尔哈赤道:“你要千仔细万小心,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严防他跟黄旗的守门官兵联络。你若疏忽大意,被他占了先机,不但我的性命不保,连你的性命也不保。”
噶盖已惊了一身冷汗,道:“奴才万万不敢大意,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太明白个中厉害了,如果他叛节,那么努尔哈赤必定性命不保。即使自己不变节,如果斗不过褚英,那么褚英就会杀掉自己,取而代之,那么努尔哈赤的性命也是不保。因此自己已经踏上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单行道,而这无异于高空行走独木桥,成功了皆大欢喜,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但是,他不明白努尔哈赤既然已经知道褚英有这样的心思,为何不把他关起来,还仍旧重用他,赋予他代理大汗的至高地位。也只是略做思考,噶盖已然明白,因为努尔哈赤归根到底是个慈父,他不愿意就此断送儿子的前程。
噶盖明白了努尔哈赤的一片苦心,不禁感动得热泪横流。
努尔哈赤问道:“你哭什么?害怕了?”
噶盖答道:“奴才不害怕,奴才从不害怕,奴才只是被大汗的一片慈爱之心所感动!”
努尔哈赤听至此,也唏嘘不已,是啊,褚英如此离经叛道,自己还是不愿放弃他,还是要装聋作哑,打掉牙往肚里吞。
努尔哈赤回到正宫,阿巴亥没有睡,依然在等着他,见他进来,柔声道:“明天就出征了,今天还忙到这时候,快歇着吧!”
努尔哈赤点点头,问道:“阿济格睡了吗?”
阿巴亥道:“早睡了,嬷嬷把他抱到厢房去了!”
努尔哈赤道:“嬷嬷他们都睡下了吗?我想看阿济格一眼!”
阿巴亥道:“你等着,我去看看。”
她往东厢房里望了望,见烛火还亮着,走过去推了一下门没推开,兰儿问道:“谁呀?”
阿巴亥道:“是我!”
兰儿和嬷嬷已躺下了,听出是阿巴亥,兰儿披了个被子来开门,阿巴亥进屋看看她们道:“大汗明天出征,现在想看看阿济格,你们赶紧把衣服穿上。”
两人听了,慌张着穿好衣服,又不敢发出声响,惊醒了阿济格,都蹑手蹑脚的。
阿巴亥回到堂屋,跟努尔哈赤说:“她们还没睡,我陪你去看阿济格。”
努尔哈赤跟着阿巴亥来到东厢房中,看着熟睡的儿子,努尔哈赤越看越舍不得,每一次出征都生死难料,每一次都是前途未卜。可是,现在他如此幸福,怎么忍心就此死去。
每当面对阿济格,努尔哈赤就会坚定活下去的决心,特别是褚英越来越不争气,让他有了一定要活到阿济格20岁的想法,到时候把汗位传给阿济格。当然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不太实际,他如今已将近五十岁,又长年东征西战,过着刀口舔蜜的生活,怎么能保证自己能活多少年?说不定这次出征,也说不定下次出征,自己就会战死。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长叹一声,流下两滴清泪,又眨着眼睛看了阿济格两眼,起身回了堂屋,阿巴亥紧跟着追进来,她知道努尔哈赤最近因褚英的事心情极度不好,说道:“不行你这次不要去了,省得因褚英挂心!”
努尔哈赤摇摇头,无力地说:“不,不,你不懂。我偏要去,我偏要看看他到底都能干些什么!我给他机会,也希望他不负老夫,改过自新!”
阿巴亥点头,叹息道:“那就早些歇息吧!我只是担心你。你既然决定要去了,就不要挂念这边,好好打仗!”说毕哭道:“哪头都是凶险,你千万小心。这样的生活啥时候是个头啊!”
努尔哈赤揽她入怀,两个人紧紧相拥,久久不能松开。努尔哈赤又将自己调动近卫军的令牌交给阿巴亥,道:“这个令牌是我调动近卫军的兵符,你拿着它。但凡有何变故,你要将宫里的其他福晋和儿女们都召集到正宫,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接应,拿着这个兵符给近卫军,让他们死守正宫,你们都待在宫中,紧闭宫门不许出去。”
阿巴亥含泪点头,努尔哈赤还是不放心,交待了很多话,直到半夜,方才睡着。
努尔哈赤出征了,阿巴亥抱着阿济格立在宫门的城楼望着他的背影,泪流不止,待他走远了,阿巴亥再也憋不住,放声大哭。
而在外城的城楼上,还有一双眼睛望着努尔哈赤远去的背影,暗暗发誓,要拼死报答努尔哈赤的知遇之恩,这个人就是噶盖。
努尔哈赤的大军出发三天后,叶赫部得知努尔哈赤率部来袭的消息。布扬古急的团团转,立即派人请来了纳林布禄和布占泰。
布占泰离得近,先来了,布扬古愁眉不展与他东一言西一语地说着。
小半天过去,纳林布禄到了。布扬古一见纳林布禄就迎上去,拉着他衣袖道:“叔叔,努尔哈赤亲自率领大军来攻打我们了,这下怎么办?”
纳林布禄捻着下巴上的一撮小胡须,叹息道:“还能怎么办,只能闭城不出,死守城池。”
布扬古又看着布占泰道:“你认为呢?”
布占泰从不嫌事儿大,嚷嚷道:“出城与他决一死战呐!有什么好怕的?不然,他永远像横在你们脖子上的一把刀,不知何时就会发动,吓唬你们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