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莫名地心旷神怡,眼前一直闪现着伊福晋的身影,一扫今日褚英之事造成的愤懑。来到阿巴亥宫中,努尔哈赤还是放不下伊福晋,那一抹翠绿仿佛映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阿巴亥问:“今天事情处理得怎样?大家都怎么说?”
努尔哈赤出神地看着眼前案几上描银的珐琅小茶壶,一时没有听到阿巴亥的问话。阿巴亥见他出神,又追问道:“大家怎么说褚英?”
努尔哈赤回过神来,急忙道:“哦,还没有说,我让他们回去写了。”
阿巴亥笑问:“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努尔哈赤叹息道:“有些累了……”那翠绿的身影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努尔哈赤努力压制自己想她的念头,那念头却如水缸里的葫芦,捺下这头翘起那头。
他试探着问阿巴亥道:“要不我今晚去书房歇息吧?”
阿巴亥大方地挥挥手道:“官人请自便!”又伸出手,心疼地抚摸着他双鬓上白色的发茬道:“你最近是太累了,心情也难过,好好歇歇吧!”
努尔哈赤攥着她的手,捂在胸口,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说的书房指的是自己独居的院落,他本打算以去书房睡为借口去伊福晋那里,见阿巴亥体贴,他又改了主意,要去书房好好睡上一觉。
于是喊他自己的嬷嬷道:“掌灯,往书房去!”嬷嬷和奴婢们簇拥着努尔哈赤去了。
此日正是朔日,天黑透了,没有一丝月光,伸手不见五指,两个奴婢挑着瓜形灯笼走在努尔哈赤侧前方,嬷嬷带着两个奴婢跟在努尔哈赤身后,她们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再往后五六步远,跟着三十名近卫军。
才到他独居的院落门口,借着烛光远远望去,竟有两个人站在门口,近卫军头目立即紧张起来,快速抄到努尔哈赤身前,努尔哈赤却已看出那正是下午碰到的伊福晋和她的丫头,不禁心神摇动,嘴角掠过胜利者的微笑。
努尔哈赤对近卫军摆摆手道:“你们退下,那是伊福晋!”近卫军急忙撤到后方。
初秋的夜微微泛凉,但是努尔哈赤已热血沸腾。他走过去,拉起伊福晋的手,那双美丽润滑的手业已冰凉,努尔哈赤将她拽入怀中,伊福晋抬起头,含情脉脉而又委屈万分地剜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努尔哈赤已情难自禁。
嬷嬷、奴婢们急忙先进到屋内,把灯掌上,将床铺好,都退了出来,两个丫头去烧热水,两个丫头去拿铜鉴和布巾。
走到屋门口,努尔哈赤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抱起伊福晋进了屋。伊福晋得到了久违的甘霖,努尔哈赤找回了往日的激情。这么多年,日日听嘉福晋讲床帏中事,伊福晋羡慕至极,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不禁拿出十二分热情,舍生忘死。
努尔哈赤抱着这个“全新”的伊福晋,上下打量,真如不认识她一般,吟道:“粉薄红轻掩敛羞,花中占断得风流。软非因醉都无力,凝不成歌亦自愁。独照影时临水畔,最含情处出墙头。裴回尽日难成别,更待黄昏对酒楼。”
伊福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羞红了脸,听他拿杏花比喻自己,心中又略有不快,道:“大汗以杏花喻臣妾,是认为臣妾风流不庄重吗?”
努尔哈赤见她居然知道这首诗,更加刮目相看,惊喜地赞道:“秀外慧中!没想到你还是个才女!”
伊福晋娇羞地向他脖根儿一钻,道:“臣妾不敢……”只这一钻,努尔哈赤已再整雄风,将她狠狠扳倒。如此三番,五更了两人才睡去。
第二日,努尔哈赤叫来嬷嬷,让她吩咐奴婢们对大福晋只字不提,绝对保密。其实此举实属多余,这些奴婢都是从小由嬷嬷带着伺候努尔哈赤的,早已同近卫军一样养成了嘴严眼明手快的过硬素养,但是为了防止阿巴亥知道,努尔哈赤还是另外再交待一番。
此后,每到夜间伊福晋就着便服前来,两人从诗词到书法,从三国到唐宋,无所不谈,努尔哈赤感慨伊福晋的学识之丰富不在自己之下,顿时对她产生相见恨晚的感觉,引为红颜知己。又惊奇于自己的后宫中有如此奇女子,十多年了,自己竟然像从未认识过一样。他最喜欢有灵性的女子,因为对知识的渴求,使得他对有文化的人十分崇拜,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女人可以如此有才学,而且她还是自己的女人,更要命的是,她还如此的美貌,努尔哈赤恨不得豁出命去珍惜她。
他有所不知的是,这些都是伊福晋这些年刻意的学习和练习,如同对容貌的精心保养一般,她对自己的灵魂也进行了刻意的包装,只为了有一天登上那至高的位置,得到无上的权力和荣耀。
努尔哈赤摸索着,吻遍了她的全身,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这么做。他喜欢过嘉福晋,敬畏过佟佳氏,敬重过叶赫那拉孟古,迷恋过叶赫那拉东歌,爱过乌拉纳拉阿巴亥,可是,这是他第一次崇拜一个女人,伊尔根觉罗氏。
他匍匐在她脚下,就像跪拜知识那样虔诚。他想起阿巴亥说的伊福晋贪财,不禁莞尔,阿巴亥一定比他先一步知道伊福晋是这么完美知性的女子,才故意抹黑她。对!女人的嫉妒心就是这么强烈而又无孔不入。
但是,他不是曾今觉得她虚伪冷漠吗?他不是确知她虐待嫩哲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有什么比一个又有才学又美貌的女子更重要,在这后宫中,甚至在整个女真,还有哪个女子能够与自己深入地探讨汉学。曾今,他因无人与自己对话,甚至一度后悔学了那么多汉族的知识,现在他不用后悔了,他的后宫中就有这么一位才高八斗,貌比东歌的奇女子来慰藉自己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这时, 蜡台扦上的密蜡烧干了,火焰扑朔,闪了数下,熄灭了。黑暗中的男女本就容易对彼此产生依恋与向往,伊福晋将碧绿的肚兜盖在努尔哈赤头上,幽香袭来,努尔哈赤心中异样,他细细噬咬着她,听着她厚重娇嗔的喘息,一时觉得恍若隔世,此情此景好熟悉好熟悉,仿佛前生经历过一样,他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女子,绝对是爱上了!
“红蜡烛前明似昼,清毡帐里暖如春。”伊福晋喃喃说道,努尔哈赤也道:“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这几日,我算重新认识你了,因而,今夜就算我与你正式洞房。”
伊福晋深知这话的分量,只有夫妻结婚才能称作洞房,丈夫纳妾不能算是洞房的,她知道在努尔哈赤心中妾与妻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此时,他这样说,证明自己已经深深得了他的心。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希望,伊福晋不禁喜极而泣,努尔哈赤以为哪句话惹她伤心了,急忙问:“你怎么了?老夫说错话了吗?”
伊福晋道:“没有,我是感动极了。今日能与大汗交心,互为知己,妾死而无憾,愿生生世世与大汗相知。”
努尔哈赤还没有听过如此有灵气的话,惊喜地说道:“好一个相知,说到我心里去了。贤妻易得,美人易得,知己难求。”
伊福晋调皮地眨眨眼道:“我既媚君姿,君亦阅我颜。我们的相交不仅是心与心吧?”
努尔哈赤被她挑逗得极度亢奋,忘记生死,忘记礼节,喘着粗气骂道:“妖精,我要你生生世世做我的胯下之鬼!”
第二日两人又起得很晚,努尔哈赤去了汗王殿,伊福晋回了自己宫中。
坐在汗王宝座上,努尔哈赤回味着这些天与伊福晋灵魂和肉体的双重缠绵。令他奇怪的是,此刻想起,就不再像夜晚那么蚀骨销魂,不再像夜晚那样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在夜晚,一旦他见到伊福晋,就又会成为她的俘虏和奴隶。
额亦都、何和礼、噶盖分别将自己所知的详情细细写了交给努尔哈赤。何和礼和额亦都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俩对各自所写的偏重都心知肚明,何和礼是为了救褚英,额亦都是为了将之置之死地,两人的目的是完全相反的,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胆量骗努尔哈赤,叙述的均是实情,只是侧重点各有不同。噶盖却是谁也不看,他只效忠于努尔哈赤,因此他只如实地写自己知道的全部事实,不偏不倚。
努尔哈赤看了三个人一眼,道:“各位辛苦,无事请退下吧,我要好好看看你们写了什么!”三人施礼,鱼贯而出。
他先拆开噶盖的奏呈,他一定要先看噶盖的,因为他知道无论谁骗他,噶盖都不会骗他,只有看了噶盖的,他才能分辨出何和礼和额亦都的哪里是真哪里是假,哪里漏了,哪里描述的过于浓墨重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