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旗衙门,代善府中,书房,代善与东果格格。
东果将阿巴亥说的关于伊福晋的一切详细告诉了代善,代善越听脸色越阴沉,继而是勃然大怒,一拳捣在书桌上,东果从未见过二弟发怒,她的二弟已经当了快三十年的老好人了。
代善怒道:“绝不可任由她害人!”
东果道:“眼下只有征得父汗同意,我们才能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叫她人赃俱获。嫩哲说了,奇朵是伊福晋的娘家叔叔。”
代善道:“我们成年的兄弟姐妹平日进宫多有不便,谁都不了解详情,谁知宫内居然出了这样的奸佞。”
东果道:“还有一件事,纯属我自己猜测,伊福晋这么多年都不得父汗的宠,现在为何会突然得宠,还把父汗迷的找不着北……”
代善打断她道:“不是因为大福晋这几年不能生育吗?我怎么听说是这样!而且嘉福晋刚生了小格格。”
东果摇摇头道:“人人都那样想,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昨日,嫩哲告诉我一件事……”遂将伊福晋给莽古尔泰下药,让他冒犯嫩哲,以女儿清白声誉来打压权力劲敌的事说出来。
代善听了,“忽”地跳起来,一把按在书桌上的剑上,提起来就要走,东果急忙拦住他说:“二弟,你干啥!”
代善道:“我要为家族铲平妖孽!”
东果按住他道:“稍安勿躁,你听我继续说,她既然擅长用邪药,你说会不会,她给父汗下了药,让父汗离不开她?”
代善切齿道:“那断然不会错了,她一定这么干了!为了父汗,为了全家,我们还等什么,还不杀了她?”
东果道:“此时父汗在她股掌之中,大福晋几次求父汗彻查李紫死的事,父汗都闭门不见,我们就这么将她杀了,岂不等同于谋反?我觉得你应该去求父汗,让他同意由我们来调查伊福晋,如果查实她清白无辜,我们自然不能冤枉好人,如果到时候人证物证具在,父汗也不可偏袒庇护她,何况一旦查实她给父汗下药,不消我们动怒,父汗定将她碎尸万段。”
代善点头道:“姐姐说的对,我是急糊涂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见父汗。”
代善也不顾东果,自己上马厩中牵了马,骑上走了。
东果慢吞吞地仍旧坐车回府,嫩哲在别院中住的舒服,刚刚起床,东果笑道:“你在这儿还住得惯吗?少了什么赶紧跟我说,可别说我这个姐姐虐待你!”
她本说者无意,谁知嫩哲听者有心,嫩哲心想,姐姐这是讽刺我到处跟人说我额娘虐待我吗?一时不知下句接什么。
这就是骨肉至亲却情感疏离的尴尬之处,人人皆知你们是世上最亲的人,你也知她该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偏偏,她不是,她虐待你,侮辱你,你却有苦不能诉,有口不能言,因为张口就是错,人们不知她如何虐待你,侮辱你,倒是先看到、听到你如何说她不好,如何对她怨恨不满,先轻看了你。
东果见她突然伤感起来,不知是何故,又笑问道:“昨夜睡的怎样?”
嫩哲不愿在自己的情绪中沉沦太久,她已经把姐姐当了可信赖的亲人,又如何能因一句半句话就心生隔阂,如此不就真的成了小肚鸡肠的小人了吗!
于是,也笑道:“还不到冬天,姐姐就让人给我烘了炕,褥子、被子又都是全新的,怎么能睡不好!”
东果道:“那就好了,明日我再上宫中打探消息,今日我们在城里逛逛吧,买点衣服首饰什么的。城西的金铺子来了一个哈达的金匠,打造的金钗、金镯十分漂亮,掐丝、累丝、炸珠、焊接、镶嵌等精工无所不能,我这里有些上好的珍珠,我们让他给做几件珠花钗,再做两条嵌珠的镯子。”
嫩哲见姐姐大发待她,越发消除了刚刚的误解,欢喜地说:“好啊,好啊!”
东果道:“你梳洗梳洗,我们一会儿就去!”
房中侍候的丫头立刻端来铜盆让嫩哲净手、洗脸,又有个丫头上来给嫩哲梳头,东果见她脖子上挂着一串金珀的佛珠,说道:“你这次多住些日子,与你大姐夫探讨探讨佛学,上次两个大师父只收了你们两个为徒,何和礼每日研读佛经,很想找个人探究,可是我却听着像天书,完全不懂。”
嫩哲笑道:“佛法最是精妙,也最是浅显,改日姐夫得空,我们好好聊聊。”
姐妹俩一路说笑着乘了车去城西的金铺子做首饰。
皇太极沉思到半夜,越想越觉得伊福晋古怪,无端的自己怎么可能对她动心,后来,皇太极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她既然有害人的药,难道就不能有桃花药?她既然能随手就给自己下药,如何不能给阿玛下药,对,一定是这样。许多的疑惑不解,被皇太极这颗聪明的脑袋想通,他觉得豁然开朗。
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抓住她用桃花药的证据,才能挟制伊福晋为我所用,不然她再给我下一次桃花药,我就全玩完了。可是,该如何查找她的药呢?直接上她宫中找是不可能的,对了,那个奇朵,阿巴亥口中的奇朵,李紫撞破的奇朵,一定是伊福晋的关键人物,对,就从他身上入手。
皇太极又略加思索,又来了主意,显然,光是抓住奇朵并不具有足够的震慑力,他要利用两个关键的小人儿,去伊福晋那里找证物。
第二日,皇太极派出的人查找到了奇朵的住处,奇朵这几天急着想跑,可是伊福晋不让他跑,还叫巴布泰派人看住他,伊福晋怕他一跑将自己彻底暴露,努尔哈赤将所有的怀疑都对准自己一个人,因为去玉容那里送药的毕竟是自己,留住奇朵,关键时刻还能拉一个垫背的。何况,努尔哈赤并没有决心查她,因此她眼下是安全的,奇朵此时跑了,势必惊动努尔哈赤,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奇朵正式到医士院就职后,在城中买了一处小院,与市井商贾住在一起,比起医正明察的阔气,他实在是低调得不行。
皇太极带人在他院子周围转了一转,已发现有几个人形迹可疑,在奇朵院子周围不断走来走去,皇太极猜想道:这些人不是来保护他的,就是来看他的,我且等天黑好动手。
于是,又带人回去了。待到三更,皇太极带了十几个人出来,分做三拨,都装作走亲访友吃多了酒,回来晚了,躲过干道上巡夜的骑兵盘问。
到奇朵住的地方,因是平民区,连巡夜的也无了。皇太极的人假装聚在街角赌博吃酒,将巴布泰派的那四个人引过去,他们本来就又累又困,且根本不明白小主子为何要让他们盯个医士,都早已不耐烦了,因此禁不得人招呼,就同皇太极的人吃酒赌博起来。
皇太极蒙着脸,带人潜入到奇朵居住的院中,迅雷不及掩耳,将奇朵按在床上,抓了他两条胳膊拉起来,一个人朝他膝后窝狠狠踢了两脚,将他踹的跪在地上。
奇朵惊恐地大喊:“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行凶!”
皇太极冷笑着,亮出那个小瓶子道:“奇朵,你身为汗王宫的医士,专干偷鸡某狗的勾当,我今天就代大福晋结果你的狗命!”
说着,就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下颌骨捏得“咯嘣”响了一下,奇朵的下颌脱臼了,嘴大张着,说不出话,皇太极作势要将那瓶中之药灌入他口中,奇朵见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挣扎踢腾,眼泪哗哗流出,尿了一地,皇太极“哈哈”一笑,一耳光扇过去,把奇朵的下颌骨合上,奇朵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不住说道:“大福晋饶命啊,大福晋饶命,大福晋饶命,这不干我的事啊!”
皇太极又冷笑道:“物证在此,你还敢说不管你的事,这是谁的瓶,这瓶中是谁制的毒,恐怕不难查吧!”
奇朵道:“这是有人跟我买的,绝不是我想害人,我与李紫姑娘前日无仇近日无怨,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伤她性命。”
皇太极明知他撒谎,依然顺着他问道:“谁人从你手中买去的?”
奇朵道:“是个不认识的小厮。”
皇太极一耳光扇到他脸上,奇朵的鼻子喷出了血,皇太极骂道:“满嘴胡话,你以为你爷爷是傻子?既然不认识,你怎知他害了李紫。实话告诉你,伊福晋在宫中已经被拘了,她供出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是你跟李紫有私情,怕事情败露,才将通过伊福晋的手,将她杀人灭口。”
奇朵听了不知是真是假,半信半疑,沉默不语,皇太极道:“大福晋命我偷偷结果了你,省得坏李紫姑娘的名声。不过你这样死算是便宜你,你的九族可就惨了,大汗已经信了伊福晋的话,要将你九族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