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先用银针刺破阿巴亥的中指尖,滴出两滴血在小碗中,又拿银针测试,阿巴亥定睛去看,见并无异样,于是道:“是不是没什么状况?”
老太监摇摇头,道:“还不能肯定!有的毒用银针是测不出来的,有的毒性子慢,银针需要泡在毒水中很长时间才能显现。”
阿巴亥叹息道:“想是李紫那丫头想多了。”
老太监又摇摇头,缓缓说道:“阿紫姑娘可是怀疑奇朵吗?以老奴看这个人是有问题的,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不好乱说。”
阿巴亥道:“哦?你怎么发现他有问题?”
老太监说:“他为了单独来给大福晋疗伤,不惜贿赂医正。老奴认为若非给大福晋疗伤能得高官厚禄,必然是他心存不善。”
阿巴亥吃了一惊,道:“好好查,一定要查出我血肉中到底有没有毒,抓到证据,才好处置他。”
老太监又抽出银针来看了下,还是没有变色,失望地叹口气。
阿巴亥说:“怎么就只能用银针测吗?没有其他办法?”
老太监道:“那就只能按症状推测。但是不同的毒,症状是不同的。”
阿巴亥顿时来了兴趣,道:“你一样一样说说看,我听听。”
老太监道:“最常见的几种毒莫过于鹤顶红、孔雀胆、断肠草、雷公藤、砒霜、鸩酒、情花、葫蔓草、马钱子、乌头与雪上一枝蒿。”
阿巴亥惊呼道:“居然有这么多种毒!分别是什么性状?”
老太监缓缓道:“情花又称白色曼佗罗,夏秋开花。所谓’大叶百花,结实如茄子,而遍生山刺,乃药人草也。盗贼采干而末之,以置饮食,使人醉闷,则挈箧而趋’。 曼佗罗花全株有毒,以果实以及种子毒性最大,又《扁鹊心书》说,此花可制作“睡圣散”,服此即昏不知痛,亦不伤人。此花产于滇贵等地,并不见于女真。”
阿巴亥摇头道:“不像不像,我虽然有头晕的症状,然并未昏睡。”
老太监道:“福晋不急,听我慢慢说完。鸩酒是一种叫鸩的猛禽羽毛上的毒,鸩像鹰,传说有人在武当山见过。其羽剧毒,用它的羽毛在酒中浸一下,酒就成了鸩酒,毒性很大,服之分毫则不可救。”
阿巴亥想插话,看了老太监一眼忍住了,老太监知道她想说什么,就说道:“这个更不可能,一是因为福晋即使中毒中的也不是剧毒,二是鸩鸟只存在传说中,亲眼见者少之又少。”
老太监继续道:“雪上一枝蒿,性温,味苦、辛,剧毒。外用可治疗跌打损伤,风湿骨痛,疮疡肿毒,毒虫及毒蛇咬伤,蜂叮,内服致命。产于滇、川等地。”
阿巴亥已经学乖,不再试图打断他。老太监又说:“马钱子,外敷可用于风湿顽痹,麻木瘫痪,跌扑损伤,痈疽肿痛,内服即中毒,中毒症状是头痛、头晕、烦躁、呼吸增强、肌肉抽筋感,咽下困难,呼吸加重,瞳孔缩小、胸部胀闷、呼吸不畅,全身发紧,继而惊厥,最后窒息而死。”
阿巴亥忍不住插话道:“像是这个!”
老太监道:“但是,此物也产于南方,这里极其少见。”
阿巴亥问道:“还有什么?”
老太监继续说:“夹竹桃,全身有毒,一二十片叶子即可致死。鹤顶红,毒若砒霜,少量即可立即致死。胡蔓草,也叫野葛、毒根。外用可以治疗风湿性关节痛、痈疽、金创,服之则全身麻痹,腹胃灼痛、呕吐、腹泻、腹涨或便秘、心跳先快后慢、呼吸困难、虚脱等。”
阿巴亥仍不住道:“如此说来,很多毒本身并非是毒,而是药,只是用错了才成了毒。你说的好几种,都是治疗疾病的,想你们这些医士也必然有这些东西。难道人中了毒,就不可解吗,一定要死吗?”
老太监道:“非也,刚刚说的胡蔓草就可用三黄汤(黄岑、黄莲、黄柏、甘草)灌服,或金银花榨汁和黄糖灌服,鲜羊血乘热灌服也可。还可以用荠苠解毒。”
阿巴亥点头道:“你接着说说其他的。”
老太监道:“胡蔓草也叫断肠草,吃下后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雷公藤生于西南地,根秋季采,叶夏季采,花、果夏秋采。如煎服会在一到四天内死亡,中毒后头晕头痛、、心悸乏力、恶心呕吐、腹痛腹胀、肌肉疼痛、嚎叫挣扎、四肢麻木或抽搐、肝肾疼痛。血便、少尿、浮肿,鼻出血、吐血水,毛发脱落,直至死亡。”
阿巴亥听得心惊胆战,说道:“想是他把内服会立刻毙命的药,给我外敷上了。”
虽然阿巴亥不能肯定奇朵到底有没有给她下毒,但是,她宁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因为她恨透了伊福晋,也相信那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在切齿的恨和无尽的联想中,阿巴亥度过了这一夜。
而,那个与她生死相依,以血濡她的李紫却在这一夜七窍流血而死。
第二日,皇太极哭着来宫里报丧,努尔哈赤大惊失色,立即命人去报大福晋,接到噩耗的阿巴亥,眼前一黑,腿脚一软瘫在地上,嬷嬷和兰儿哭得撕心裂肺,一会儿医正明察和老太监来到,给阿巴亥灌了一碗热水,又掐了几个穴位。
努尔哈赤已命人备好了车,来接阿巴亥,嬷嬷和兰儿并四个丫头簇拥着阿巴亥来到皇太极府。皇太极已命人将李紫身上擦干净,穿好了寿衣,从床上抬到底下的草铺上,阿巴亥三人扑过去,哭得死去活来。
一会儿,努尔哈赤也亲自来看,见阿巴亥哭的哀痛,也掉下泪来。
努尔哈赤将皇太极叫到一边详细问他,皇太极将努尔哈赤让到他的书房,哭得泪人一般,道:“父汗,我有罪,阿紫前日与我口角两句,料不到她气性这么大,居然就自杀了。”
努尔哈赤摇头道:“那姑娘胸怀宽广,不至于这么想不开,是否还有别的蹊跷?”
皇太极痛哭道:“她昨日从宫中见大福晋回来,我去看她,她也不理,到晚间也不让丫头陪着,自己一人在屋中,清早丫头来告诉我,阿紫死了。”
努尔哈赤叹了口气,道:“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这是何必!想来她昨日倒像是特意去跟大福晋告别的,待我仔细问问大福晋阿紫都说了些什么。”
阿巴亥在紫云轩中遍找皇太极不得,被人告知皇太极与努尔哈赤上书房中去了。她有一肚子话要问皇太极,有一千个一万个疑问要找他证实。
一会儿皇太极和努尔哈赤一后一前回来,阿巴亥哭着迎上去道:“八阿哥,,你来跟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太极又将事先编好的,李紫与自己口角,李紫想不开等话,边哭边说,如泣如诉了一遍。阿巴亥听了,又联想起李紫上次去看望她时说的,皇太极宠爱玉容,对自己倍加冷淡的事,但是她还是不相信阿紫会因此自杀,如果阿紫企图自杀,那么昨日定会在言行中带出来,但是李紫昨日却毫无异常。
想起昨日,阿巴亥猛的惊觉,李紫昨日撞见了奇朵,而奇朵是极其擅长使毒的。阿巴亥急忙命人将老太监接来,非要让老太监给李紫解毒,老太监哭笑不得,努尔哈赤见阿巴亥实在受打击太大,就命老太监顺着她。
老太监只好煎熬了三黄汤,当着阿巴亥的面,用筷子翘起阿紫的牙关,一勺一勺的喂,自然是一滴都喂不进去,阿巴亥又亲自起来去喂,兰儿也扑上去喂,嬷嬷毕竟年龄大些,接受了阿紫死去的事实。
哭道:“大福晋,让她去吧,她已经去了。”
阿巴亥只是不信没有法子了,非要让老太监再想办法,努尔哈赤上前攥着她的手,苦劝了一番,阿巴亥才罢休。
她又拉住皇太极不放,一口咬定是有外人进来害了阿紫,非要查个水落石出,皇太极则不论如何不承认有外人进来,只说不但阿紫的紫云轩没有外人进来,就是八阿哥府昨日也无外人进来。
双方争执不下,努尔哈赤只当阿巴亥伤心过度,昏了头。
阿巴亥哭道:“阿紫,你昨日刚撞破那恶人,晚上就去了,定是他害了你,如果你是自杀的,为何一点都不跟我说。”
说着又伏在李紫身上大哭,努尔哈赤听她话里有话,屏退屋里的人,问:“你说阿紫撞破恶人是怎么回事?”
阿巴亥遂将阿紫撞见奇朵,奇朵以前与伊福晋的密谋,勾当,一一说出。说他们给巴布泰用了慢性毒让他的伤不好,又说他们准备害莽古尔泰。
努尔哈赤听得心中大惊,又想着是阿巴亥毫无理智,胡言乱语,又想着阿巴亥嫉妒伊福晋,胡乱往她身上扯,又想着该不会就是事实。心中乱七八槽,理不出头绪,如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