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庶妃们低头互相看看,抿嘴一笑。德因泽与阿济根对视一眼,冷笑一下。
伊妃和兆佳氏齐看向阿巴亥,阿巴亥低着头摆弄着她新做的金掐丝护甲。
糖罐儿回去告诉代善大妃说看到了他的字,代善欣慰地笑了一下,倦倦地睡去。
阿巴亥左思右想,终觉得代善之病是因为自己,遂喊来兰儿,让厨中做了一些珍馐给代善送去。阿巴亥一抬头,见三两只鸽子从树梢飞过,赏心悦目,最近院中的鸽子来往特别频繁,但是她却没有多想。
富察氏宫中,她站在台阶下伸出左臂,一只白鸽翩然落下,抓牢了她手腕上缠着的皮套,鸽子的爪嵌进皮套中,非常牢固安稳。那鸽子扑楞了两下翅膀,富察氏快速用皮套上带的一条小银链子缠在它的脚上,架着鸽子回到屋中,将门反锁了,从鸽子翅膀底下掏出一个纸条。
这是她与哥哥们的旧部联络的特殊方式,通过飞鸽传书,她已将自己被囚,莽古尔泰被排挤等情况告知了他们,并有的没的说了很多努尔哈赤欲清缴他们的话。
努尔哈赤本来就对富察家族的遗留势力非常忌惮,虽然拉拢过来,但是一直在分化瓦解,对待那些游击以上的兵官是又用又打压,极少特殊有才干的才被重用,但是仍然免不了被另眼相看。所以这些人在努尔哈赤身边只是三等公民,个个郁郁不得志,与那些本就追随努尔哈赤的人不能相提并论。最近,阿布泰又因是阿巴亥弟弟的关系,来了就做总兵官,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嫉恨与不服。
他们串谋着要共举大事,救出富察氏,推举莽古尔泰做大汗。
伊尔根觉罗姊轩回到宫中呆坐半日,又痴痴地笑了一会儿。昨天那个从她身边一瞥而过的人,儒雅、羞涩而又端正稳重,那个模样与神态,不正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吗?
她以前也见过代善一两回,却从未像昨日这样被一下子抽空灵魂。
姊轩今天在大妃宫中已听到说代善病了,不由焦急起来。
姊轩心想,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老头子有什么意思呢?我才十八岁,正值美貌青春,为何要在这后宫中虚度光阴!何况努尔哈赤根本就爱我,他心中只有阿巴亥,从不肯为我网开一面,却对阿巴亥偏袒有加。话说回来,即使他爱我又如何,老头子一个,皱皮核桃一般,如何能与稳健帅气的大贝勒比!
此时不博更待何时,只要能得到大贝勒的心,我与他私奔也好;再忍耐几年,等老头子一死就与他双宿双栖也罢。反正不能这么不死不活的过下去,我要得到大贝勒,一定要得到大贝勒。
姊轩回了阿巴亥说想出去看母亲,出宫径自往大贝勒府中去。
刚到代善的正红旗衙门前,远远的看到兰儿提着两个大食盒子出来,急忙躲在暗处,待兰儿走远了才过来,门上的人将庶妃来到的消息报给代善,代善已然迷迷糊糊不知所以,糖罐儿在边上守着,不敢怠慢,急忙让伊尔根觉罗姊轩进来。
这时,阿巴亥命兰儿送来的吃的还摆在桌上,代善根本就没有办法吃,高烧烧得他神志丧失,唇干嘴裂,满脸通红。兰儿附在他耳边说:“大妃让给您送吃的来了!”
代善被“大妃”两个字刺激,略略睁了一下眼,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糖罐儿在他额上覆了一条布巾,旁边放了一个铜盆,隔一会就把布巾放盆中沁一下,拧个半干,再盖在代善头上。
姊轩进来,糖罐儿赶紧起身施礼,姊轩摆摆手叫他起来,急急地走到代善跟前,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十分烫手。问道:“大贝勒怎么病的这么重?叫医士看过了没有?”
糖罐儿道:“我们福晋说头疼脑热的不用看,大贝勒身体又结实,抗个一两天就过去了。”
姊轩道:“说的什么混账话,难道她病了也是这么抗?你这小子也是糊涂,大贝勒都这样了,你还听福晋的,不去请医士。”
糖罐儿平日也是怕极了代善的福晋叶赫那拉氏,此时姊轩一语中的,糖罐儿又急又愧,“呜呜”的哭起来。
姊轩呵斥道:“哭什么哭?一点都不抗事儿,还不快去宫中请医士。”
糖罐儿答应着就往外跑,姊轩道:“等等,你点名儿让我父亲奇朵来。”
糖罐儿骑马赶到宫门口,将马拴了,一溜小跑到了医士院,恰好奇朵当值,急忙把他请来。
奇朵背着药箱来到大贝勒府,不想自己的女儿在这里,惊问道:“庶妃怎么在这儿?”
姊轩道:“父亲不必问,赶紧给大贝勒治病为要。”
奇朵狐疑着,他自从重见天日,规规矩矩当起了医士,不仅尽心尽力为宫中人诊治。不当值的时候也在街上摆摊给寻常百姓治病,还经常赠送药品,不久口碑四起,混的风生水起。
连老太监冷眼旁观也觉得奇朵像换了一个人,不禁把以前的疑心之处一并忽略不想了。
奇朵把了代善的脉,又翻开他的眼皮、舌头看了看,想提笔开药,又见大贝勒的家眷不在,觉得不妥,于是问糖罐儿道:“能不能请贵府的福晋、阿哥露下金面,小医好禀报病情,酌情下药。”
糖罐儿答应道:“我这就去请!”
姊轩一把拉住他道:“我看不必!你们福晋既然不让请医士,现在请了必然责怪你,你们哪位阿哥在?”
糖罐儿道:“岳托阿哥和萨哈麟阿哥随大汗出征了,二阿哥硕托在!”
姊轩道:“那就请二阿哥来!”
糖罐儿道:“二阿哥成了亲,跟我们不住一个院子。”
姊轩骂道:“糊涂东西,那就怎么了?不住一个院子他老子生病了就不来看吗?”
糖罐儿只得去了,边走边笑,想道:这位庶妃奶奶脾气真大,比我们的福晋也不差,若她是我们府中的侧福晋就好了。
不一会儿硕托来了,福晋叶赫那拉氏不把代善的病当一回事儿,府中的人多都不知道代善病了。因硕托住在外面,本就不上这个院子来,更加不知道,现在一看父亲病成这样,不禁大惊失色,眼泪汪汪。
问奇朵道:“我阿玛究竟怎么样?”
奇朵道:“以臣诊断,大贝勒当是连日劳累,忧思过甚,睡眠不足,饮食不周引起的肝火旺盛,连带肺胃,才目赤喉肿,高热不退。”
硕托道:“那怎么办?”
奇朵道:“臣拟个方子,阿哥看可使得!”说着一边就写起来。
门上早有人告诉叶赫那拉氏硕托来了,叶赫那拉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一路骂着来到跟前。
伊尔根觉罗姊轩和奇朵听到一个妇人骂骂咧咧,甚感惊奇。糖罐儿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硕托如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跑却听到她已到门外,急得流下汗来。
姊轩心想,早就听说大贝勒府中有个母老虎,想必就是她了,看我今日怎么教训她,为大贝勒出出这口恶气。
叶赫那拉氏一边骂一边进来:“兔崽子,你担心我害死你老子吗?居然偷偷请医士来,你安的什么心?”
进来看到伊尔根觉罗姊轩在,显然吃了一惊,略福了福,十分不快,问道:“庶妃何故突然光临寒舍?”
姊轩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来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狠心婆娘,不给自己的爷们看病。”
叶赫那拉氏见她出语不善,心想,你拽什么,不过是个庶妃,跑到我家里来指手画脚。于是也不客气地回道:“谁说我不给他看,不过是略挺一天。我还不心疼,怎么倒有人比我还疼?”
姊轩并不知这是她惯用的胡拉乱扯手段,还以为她看出自己对代善的心,被一下子说心事,不由怒从心头起。
还未及说话,叶赫那拉氏又指着糖罐儿骂道:“我说不治你们爷了吗?你这个狗奴才,尽在外想着法的编派我,说,你跟伊庶妃说了什么,跟硕托说了什么?”
糖罐儿吓得蹲在地上发抖,硕托汗流浃背,跪在地上接话道:“额娘请息怒,他并没有跟我说什么,只说阿玛病了让我来瞧瞧!”
叶赫那拉氏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道:“逆子,逆子!你们弟兄都恨不得我死!”
姊轩道:“人人说大贝勒府有个河东狮、母老虎,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叶赫那拉氏被激怒,双手叉腰,一下子顶过来,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姊轩也双手一叉,将脸顶在她脸上,道:“河东狮、母老虎!河东狮、母老虎!”
叶赫那拉氏“呸”的一口吐在姊轩脸上,将头拱在她肚子上,朝后顶去。姊轩不甘示弱,双手揪着她的头发,硬生生地揪下来一块头皮,叶赫那拉氏疼的尖叫,骑在姊轩身上拳打脚踢起来,姊轩一勾双脚蹬在她小腹上,将她踢了个四仰八叉,一步上前反骑到她身上打起来。
奇朵和硕托、糖罐儿先是目瞪口呆,后反应过来,赶紧上来拉人,奇朵拉姊轩,硕托和糖罐儿拉叶赫那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