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被这吵吵闹闹、鬼哭狼嚎给闹醒,微睁双目一看,老婆与一个女人扭打在一起,他依稀记得兰儿被大妃派来送吃的,迷迷糊糊,以为老婆打的是兰儿,拼尽力气道:“你住手,她是大妃的人,大妃派来给我送吃的。”
说毕,又昏过去。
叶赫那拉氏听了这么一句,仿佛终于明白过来伊尔根觉罗姊轩来这儿干什么,她不怕姊轩,但是大妃她是得罪不起的。
赶紧住了手,嬉笑道:“庶妃是大妃派来的么?得罪了,得罪了!”又环顾一圈,看到桌子上果然七碟八碗摆着很多珍馐美味,再不怀疑。
拉起姊轩说:“庶妃来这儿是好意,是我错怪庶妃了!”
伊尔根觉罗姊轩也乐得被张冠李戴,并不辩解,道:“你原以为我是什么恶意?”
叶赫那拉氏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一边捂着少了皮毛的脑袋,一边对丫头道:“快领庶妃娘娘进去梳洗!”
两个丫头上来搀起姊轩,叶赫那拉氏也跟着去了。
奇朵与硕托、糖罐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硕托先笑起来,糖罐儿也大笑,奇朵仍俊不禁,也笑了,同时,他又为女儿的耿直性格担忧。
他本还奇怪女儿来大贝勒府干什么,担心女儿言行不合规矩,惹祸上身,见大贝勒亲口说是大妃派女儿来的,又松了一口气。
叶赫那拉氏怕姊轩回去向大妃告状,一个劲地讨好她。又偷偷装了一荷包金瓜子,塞到姊轩手中,道:“请庶妃回去,千万在大妃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打不相认,不打不相亲。以后,我会像孝敬大妃一样孝敬您的。”
姊轩把那金瓜子在手中捏了捏,扔还给她道:“你对大贝勒好点儿,对阿哥们好点儿,就是了,何必讨我的好儿。你放心,大妃面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叶赫那拉氏自然是千恩万谢。
姊轩又来到前头,奇朵和硕托已经溜了,糖罐儿正扇着小炉子给代善煎药。姊轩来到代善跟前看了看,又拿起父亲开的药方瞅了瞅,见每样都对症且用量不多不少,遂放下心来。
在回宫的路上,姊轩一边走一边想,看来大妃与代善交情不浅。所谓爱屋及乌,她因爱代善,一下子就觉得阿巴亥是自己人了。姊轩又想,我要得到代善的心,就得多和他见。这恐怕要多借助大妃的名号,才好名正言顺和见他。
想定之后,回到宫中就来了阿巴亥这里。因她平日高傲,从来没有私下来过正宫,阿巴亥颇感意外,笑道:“你回去见过你母亲了?”
姊轩道:“见过了!”
阿巴亥见她表情木木的,心想不会是她家中出了事吧。于是又问道:“你父母都还好?”
姊轩叩首道:“承蒙大妃过问,他们都好!”
阿巴亥拉起她,姊轩知道阿巴亥最关心的是什么,因此已想好怎么讨好她。
姊轩坐在阿巴亥对面,左右看看那些宫女,轻声说:“能不能请大妃借一步说话!”
阿巴亥指了指室内,起身走去,姊轩也跟着进来。
姊轩跪下道:“大妃,臣妾知道一些事的隐情,愿完完整整告诉大妃,只是请大妃宽恕臣妾的阿玛,他现在已完全改过自新了。”
阿巴亥知道她要说的必然是大事,道:“我已听闻你父亲现在名声甚好,官民传颂。你放心,若非罪大恶极的事,我和大汗都不会再追究你的阿玛。”
姊轩道:“大妃生阿济格哥儿时候,是不是难产?”
阿巴亥点头称是,姊轩道:“那是伊妃派阿玛找了人害的你!”
阿巴亥仔细回想一下,当时那个蒙古医士来无影去无踪,确实可疑的很,但是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是东歌让人害的她,却没有料到还是伊妃。
姊轩道:“伊妃让我阿玛给她配了毒药,她自己亲自送到八阿哥府上,交给了玉容福晋!”
阿巴亥一听这话,“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巨大的震惊使她快要站立不住,一把扶在炕桌上,阿巴亥紧紧攥着手,气息已不连贯,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说玉容害了阿紫?”
姊轩点点头,阿巴亥道:“你还知道什么,快快都告诉我!”
姊轩思量着,才说了这么一点,她就反应如此激烈,千万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她若认真查起来,阿玛不一定能活命。
于是说:“没有了大妃,臣妾知道的就这么多!”
阿巴亥怒道:“那审问你父亲时,你父亲为何不说?”
姊轩复又跪下道:“父亲知道这事关重大,不敢乱说。”
阿巴亥又想到刚答应了不追求她的父亲,于是软声道:“罢了,罢了,都是阿紫那姑娘没福气。你起来吧,谢谢你今日告诉我这些。”
阿巴亥扶着炕桌坐下,姊轩又道:“我去看母亲时远远看到兰儿姑娘去大贝勒府送吃的了。”
阿巴亥脸一红,道:“是,我让她去的。”
姊轩说:“今日在大妃宫中听到说大贝勒病了,臣妾也进去看了一眼,见病的实在厉害,高热不退,神志不清。臣妾就自己做主,让父亲去给大贝勒看了看。”
阿巴亥道:“你做的非常好!”
姊轩道:“臣妾略通医术,一眼看去,知道不能耽搁。大贝勒府中的大福晋却想着不过是平常的头疼脑热,原打算抗一抗就过去了。”
阿巴亥因关切代善,不由得骂道:“糊涂东西,病来如山倒,任是身体多壮,怎么能生了病不看!”
姊轩说:“为此臣妾还与她大打出手了!”
阿巴亥惊讶道:“什么?你和她打起来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于是姊轩一五一十详细说了一遍,又说大贝勒误以为自己是兰儿才使自己脱了困。
阿巴亥听的哈哈大笑,拍手称快,又赶紧拉起姊轩左看右看,道:“她没伤着你吧?”
姊轩摇头道:“不过是些皮外伤,我将她头皮揪掉一块。”说着撩起中衣,阿巴亥只见姊轩腰肋间有片片瘀伤。
阿巴亥道:“我让医士来给你用点活血散瘀的膏子!”说毕,喊丫头进来去了医士院。
此时,阿巴亥见姊轩重情重义、耿直正义,与自己脾性颇为相合,不禁引为知己,信赖有加。
姊轩道:“大妃,不如明日我再去看看大贝勒!”
阿巴亥道:“好好,你去甚好,比兰儿好,有什么状况可随时处理。”
姊轩低首笑着答应一声:“是!”
姊轩去了,阿巴亥从窗口望着她的背影,心想,我一直因她父亲对她有成见,现在看来她实在是个爽快的女子。是的,看似无礼的人,一种是因为心底粗野,一种是出于真性情,看来伊尔根觉罗姊轩是后者。
想起奇朵,阿巴亥觉得他绝非完全无辜,但是尚方司都既然查不出什么,说明在这一系列恶劣事件中,伊妃确实是主宰没有错。
现在最让她意外的一件事是毒杀阿紫的居然是玉容,硕克托被查出来之后,她还一直在想,玉容比自己小几岁,硕克托谋杀父母之时,自己才七岁,玉容就更小,所以这件事决然跟玉容无关,到时候要想法保全玉容才好。
却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件事与她无关,阿紫之死又与她有关了,这究竟该怎么处置?
皇太极随努尔哈赤出征,在战场表现非常英勇且有谋略,连攻下数座寨堡,努尔哈赤十分高兴,赞不绝口,决定回来后大赏皇太极。
皇太极得意之余,每当夜深人静,伊尔根觉罗姊轩的身影总是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原先认为自己不过是觉得她长得漂亮,就像对无数个女人那样。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姊轩对他的吸引绝非外表那么简单,她那一身的桀骜与清纯,她眼神中,眉宇间透出的书卷气,那种空灵与脱俗的神态之美,是别人学都学不来的。她一定是个聪慧至极的女人,她一定是个高洁至极的女人,皇太极心中想道。父汗百年之后,我若能位登大宝,再得她为妻,此生无憾矣。
但是,他一想到她的父亲就皱眉头……不过,看在姊轩的份上,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
第二日,姊轩来到代善府中,发现代善已经好了很多,在床上半躺着,靠在软枕上看书。姊轩暗暗感激父亲用药如神。
见姊轩进来,代善急忙坐直了,准备下地施礼,姊轩忙道:“大贝勒不必多礼,快快躺着!”
代善道:“伊庶妃昨日突然降临,多有得罪,实在十分抱歉。”
姊轩红着脸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
代善问道:“只是不知庶妃娘娘昨日怎么想到光临敝府?”
姊轩见他这样问,脸更红了,道:“听说大贝勒病了,我正好出宫看望母亲,顺路来看看!”
代善拱手道:“如此,多谢,多谢。”
说毕,两人一时无语,姊轩瞅了瞅代善放在床边的书,道:“大贝勒看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