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十分聪明,在除掉阿敏之前,他对代善和莽古尔泰一直采取拉拢的态度。
因此,莽古尔泰这四年过得还算顺心。天聪元年(1627年),皇太极率军发起了宁锦之战。莽古尔泰率军攻击明军右屯卫,接着又以偏师守卫塔山的粮运。天聪三年(1629年),莽古尔泰跟从皇太极的八旗大军进攻明朝。莽古尔泰整合军队击败明总兵赵率教,生擒其副将臧调元。莽古尔泰大军其后进军通州,逼近明都北京,明朝各地前来的援军都去救援。天聪四年(1630年)二月,莽古尔泰率军攻克关内的永平、遵化二地,退兵时莽古尔泰遇到了被击败的明朝军队并将其击溃。
连连立下战功的莽古尔泰,自认为对皇太极忠诚顺从,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麻烦随着阿敏的倒台而即将到来。
天聪五年(1631年),皇太极已经囚禁了阿敏,他将下一个铲除的目标对准了第二弱小的莽古尔泰。
当年,皇太极率领的五万军队进攻明朝辽西大凌河城,莽古尔泰跟从大军围攻大凌河,他率领的正蓝旗围困了大凌河城的南方,莽古尔泰与德格类率领巴牙喇部队作为策应。明朝的总兵吴襄、监军道张春开赴救援,在距城十五里的地方驻扎。莽古尔泰跟从皇太极攻击明军,俘虏张春等人。
虽然再次立下战功,莽古尔泰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发现,皇太极总是有意无意找他的麻烦,很多次当众让他难堪,下不来台。
此战,属于千里奔袭,是皇太极决策的冒险之举。最初,代善与莽古尔泰并不同意他这么做,但是莽古尔泰随军出征之后,奋勇杀敌,并没有因决策的分歧而推诿扯皮。
在此之前,皇太极便以关心兄长身体为名,取消了四大贝勒按月轮流执政的作法。为了进一步加强汗权,在大凌河之战打响之前,皇太极仿照明制,组建了六部,即吏、礼、户、兵、刑、工等,六部的贝勒全都是年轻人,他们均直接受皇太极领导。代善和莽古尔泰的权力则被进一步虚化和削弱,他们虽然心中郁闷,却不敢生叛逆之心。
大军合围大凌河的时候,莽古尔泰所率的正蓝旗已经提前经过了数场激战,虽然取得了胜利,却死亡众多,伤亡惨重。
但是皇太极不顾莽古尔泰所部伤亡,强行要求莽古尔泰率部与大军会合,合攻大凌河城。
莽古尔泰对皇太极道:“启禀汗王,臣所部正蓝旗,已在大凌河城南与前来增援的明军经过了数十日鏖战,损伤过半,可否允许臣部修整几日,再与大军会合?”
皇太极冷笑着,诘问他道:“你说正蓝旗伤亡惨重?我怎么听说你率领的军队不听从号令并且贻误了军机。你这样只知保存自己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此时,很多贝勒、大臣都在场,莽古尔泰憋了个大红脸,自己好歹也是三大贝勒之一,并且比皇太极年长,皇太极如此叫他难堪,是可忍孰不可忍。
莽古尔泰气呼呼地说:“没有这样的事!”
皇太极冷笑道:“如果告你们的人是诬告,那么应当治他们的罪;如果情况属实,你所率领的一部该怎么治罪?”
说完,皇太极觉得羞辱他已羞辱够了,冷笑着上马,准备离去。
莽古尔泰气得热血上涌,说:“大汗为什么单单与我过不去?我对你本来已非常的顺从,这还不够吗?你难道非要想除掉我吗?”
说罢,莽古尔泰用手拿起自己的佩刀,怒视皇太极。
他的同母弟弟德格类怕他惹上反叛的罪名,立即上前怒斥莽古尔泰犯了悖逆之罪,并用拳头打他,想要平息事态。
谁知,莽古尔泰更加的愤怒,将自己的佩刀抽出刀鞘。
皇太极愤然离去,回营后,当着侍卫们的面,对空大骂莽古尔泰道:“尔年幼时,汗父曾与我一体养育乎?并未授以产业!尔所衣食,均我所剩,得依我为生!后因尔弑尔生母,邀功于父,汗父遂令附养于其末生子德格类家。尔众岂不知乎?尔何得砍我耶?尔原系肌瘦将死之人也!”。
其后,皇太极召集诸贝勒商议莽古尔泰大不敬之罪,而此时的贝勒只剩下了代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杜度、岳托、硕托、萨哈麟,另外还有皇太极新封的贝勒,他的长子豪格。
代善心灰意冷,早已不问世事,济尔哈朗见亲哥哥阿敏被囚禁,明哲保身,更加顺从皇太极,硕托、萨哈麟等人本就依附于皇太极,于是在大多数人同意的情况下,莽古尔泰被夺去和硕贝勒爵位,降为多罗贝勒,削五牛录,罚银万及甲胄、雕鞍马十、素鞍马二。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出来反对,那就是岳托,他不仅同情莽古尔泰,还与莽古尔泰有更深层的关系,他娶了莽古尔泰的妹妹莽古济的女儿,因此莽古尔泰即是他的叔叔又是他的丈舅舅……
但是,皇太极并没有因为与岳托的交情而对莽古尔泰网开一面。
第二年,天聪六年,莽古尔泰跟从大军攻打察哈尔,林丹汗兵败之后率军逃走了。
同年十二月,莽古尔泰突然一夜之间暴毙而亡。
皇太极假惺惺亲自到他的丧礼上去,三鼓钟过后才开始回去;又在中门设置灵堂来祭奠他,大哭之后才肯回宫。
迫于形势,皇太极并不敢一下子将莽古尔泰踩入谷底,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不想这么做。
皇太极开始收拾莽古尔泰的同母手足,莽古尔泰的同母弟弟德格类,同母妹妹莽古济都没能幸免。
天聪九年,莽古尔泰的妹妹莽古济的属下冷僧机控告莽古尔泰与德格类、莽古济格格曾经盟誓,将要危及皇太极,并且以莽古济格格的丈夫琐诺木为证人。
随后,皇太极搜到牌印上“大金国皇帝之印”十六枚,最后以大逆之罪追夺莽古尔泰爵位。莽古尔泰余子被废黜宗室资格,子孙由黄带子降为红带子。
同时,正蓝旗被取消,属员被分别编入正、镶两黄旗,“八旗”一时成了“七旗”。但时隔不久,皇太极又将正蓝旗恢复,只不过恢复后的正蓝旗已今非昔比。
虽然皇太极和莽古尔泰闹得不欢而散,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皇太极在大凌河之战中取得的巨大胜利。
天聪五年,崇祯四年农历八月六日,皇太极的两路大军会合于大凌河城下,大凌河之战打响了。
到农历九月十九日,大凌河城已被围困了四十八天,城中早已断粮。
城里逃出来了一个商人,被皇太极的军队俘获,他名叫张翼辅,问及城内情形,他说:城里边先是杀战马,吃马肉,马几乎杀尽了,开始吃人,当然是先吃手无寸铁的筑城民夫,也吃那些饿死的士兵。惟有几个大官还有米一二升而已。
所谓“炊骨析骸,古所未闻。”大凌河城成为人间地狱……
而驻守大凌河城的主将是大名鼎鼎的袁崇焕的属下爱将,前一年,袁崇焕刚刚被大明的崇祯皇帝用谋反的罪名,施用了凌迟之刑处死,不明就里的百姓们人人争食其肉,忠心耿耿的袁崇焕就这么尸骨无存。
在袁崇焕的部下纷纷为袁崇焕求情时,祖大寿一言不发,他要保存实力,他要为袁崇焕平反昭雪,崇祯皇帝误认为祖大寿与袁崇焕不一心,放他回到辽东。
皇太极于十月七日和十月九日这两天先后致书祖大寿、何可纲、副将张存仁,劝其速降,但遭到了祖大寿的断然拒绝,他恨崇祯,但是不恨大明,他要为袁崇焕平反,并不代表他会做叛徒。
但是,皇太极认准了他必然会投降,所以依然采取围而不攻的态度,这时大凌河城中的三万余人已饿死了一万多。
皇太极曾亲自写信给祖大寿说:过去杀辽民确有其事,我深为懊悔,我们早就不那样做了。至于永平屠城那是二贝勒阿敏所为,他因此也受到了严惩,希望你不要存此偏见。
祖大寿等还是不吃他这一套,静静地等待最后的结局。
九月二十四日,明朝四万援军终于到了,率领这支部队的是监军道张春。他们与皇太极的金军在城南展开激战,双方杀得惊天动地,但祖大寿在城中却按兵不动,丝毫没有反映。
因为他和他的人马都已经有力进气无力出气了,他知道打开城门就意味着死亡。而他绝对不能死,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他要为袁崇焕平反。他绝不会投降,即使就这样在城中饿死,也算要为大明守节。
城中已断粮近两个月,所有该吃的都吃了,不该吃的也都吃了,除了人之外,已经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吃了。
张春失败了,大凌河彻底陷入了绝境。
大凌河城中的军民们又在地狱中挣扎了十天,十月初七,皇太极再次致书祖大寿。
一直到十月二十五日,城中所剩下的人都以奄奄一息,祖大寿到城中查看后,才最终下了决心。当晚,祖大寿派兄弟祖可法、祖泽润等四人一同到了金兵大营,皇太极亲自迎接,四人跪倒便拜。
皇太极急忙上前一步搀扶,以女真人最高贵的礼节抱腰礼相见,然后设盛宴款待,四人被请至座中。
十月二十八日,祖大寿大开城门,率众将来到金营。
皇太极隆重迎接祖大寿一行,后双方登坛发誓祭天,盟誓祭天毕,皇太极携祖大寿手进入大帐,为祖大寿设宴庆贺。至此,大凌河之战彻底结束。
谁知,祖大寿只是诈降,他伺机逃往锦州城继续与后金对抗,皇太极屡次招降他都不从。但是,皇太极就是莫名的喜欢祖大寿,就像喜欢多尔衮和多铎。
皇太极命令军队如果再次见到祖大寿,一定不要杀他,有生之年,他一定要让祖大寿心甘情愿臣服于他。
皇太极对众贝勒大臣说:阿敏屠城,就是因为他不知书达礼,不明白治国的道理。而我们围困大凌河近三个月,明军饿死也不投降,誓死为朝廷尽忠,这正是他们读书收明礼的结果。所以,我们也要读书也要明礼,从今以后,凡子弟八岁以上,十五岁以下者必须读书,并责承文馆官员翻译汉家典籍。
大凌河之战共俘获明军将领七十余人,对这些降将,皇太极一律官复原职,予以重用。
这一做法在大明将领中传开,崇祯六年毛文龙部下汉军孔有德、耿仲明率部来归,他们俩成为以后顺治、康熙两朝的四大藩王,直至被康熙完全消灭……
大凌河之战中,皇太极摧毁了关外最有战斗力的一支军队,即所谓的“关宁铁骑”,袁崇焕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到这时完全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