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故人
轻语2018-06-08 15:052,571

  崔中云目睹事件经过,尚在怔愣之中,崔庄主给了他个眼色,他立马会意,追着慕临跑到外边去了。

  同样目睹事件经过的慕言,皮面上却不曾表现出丝毫惊诧或是疑惑,淡然处之的态度如同他早就预料到今时境况般,而事实确是如此。

  崔庄主几不可闻的叹息:“你娘性格虽莽撞执拗,但看人的眼光却十分精准独到,慕家水寒剑传长不传幼的规矩就立在那儿,谁会预料到慕逍风竟然敢无视家规颠倒黑白呢?”

  慕言沉默不语,只是拱手作礼,水寒剑交给慕临以来,从来不曾有人开口为他说话,如今听了长辈忿忿不平之语,不由得心泛涟漪。也轻轻叹了口气:“只恨我根骨不佳不能习武,才得如此冷遇。”

  “谁说你根骨不佳,还不是你娘——”话说一半,崔庄主戛然而止,“唉不说这个了,上回见到你还是你爹再添三公子时,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你都长那么大了。”

  慕言微微而笑:“谢世伯记挂。”

  崔庄主拉着慕言往外边走,啧啧感叹着岁月如梭,不经意间旧年孩童已然长成了个翩翩佳公子,除了文弱书卷气太过,崔庄主对自己这个故人之子还是十分满意的:“当年你娘请我照着水寒剑的模样重铸一柄剑过去掉包,后来她将水寒剑自个儿藏起来了,你找着了么?”

  母亲在世时便常告诉他藏剑山庄庄主是她故交,因此慕言并不忌讳。

  那日慕言从慕临那里拿到南院钥匙之后,便趁着夜静更深时分前去南院取物,母亲生前曾与他交代过南院西边屋檐底下有样东西是属于他的,待慕言挖出来剑盒里的水寒剑,便知母亲在世时未雨绸缪之用心良苦了。

  “当年我就劝你娘别嫁给慕逍风,可惜年轻人坠入情网听不得劝,幸好后来她自个儿又想明白了。”崔庄主带着慕言踏进另一座偏厅的门,这处显然是会客场所,早有下人备上茶水糕点,只待来客入座。

  “你娘年轻时候也是名动江湖的大美人,家世容貌才华皆是上等,只可惜眼神不好,看上了你爹那个嘴皮子能说出花来的伪君子。”

  慕言也不恼,微微苦笑,类似的话语已不知多少前辈曾与他说过,父亲确实不是正人君子,但母亲也不是完人,她太执拗了,经年前因为曾因一事相争,两个人自此以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相待对方。

  或许他们年轻时候是确确实实相爱的,只可惜命运弄人,母亲直到病逝南院,也不曾跟父亲再说过任何一句话,她死不瞑目,慕言甚至可以从她眼眸了看出来她浓浓的恨意,似入骨之深。

  崔庄主抿了一口茶,唇边挂着微微笑意:“幸好你娘后来看开了慕逍风的真面目改嫁了,否则陷在泥沼得熬到什么时候才得以重见天日呢。”

  慕言手一抖,青瓷杯盏摔落在地上,碎片开出惊艳花朵来,而杯中茶水则飞溅起沾湿了慕言衣衫。慕言惊诧疑惑道:“母亲改嫁了?世伯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崔庄主皮面上满是不解:“难道不是么?”

  崔庄主喊来侍女,让她去书房取来昨日送至的拜帖,慕言半低眼,脑子飞速转动思索着有关母亲在世时候的点点滴滴,脸色苍白。他手在静默等候时不停抖动,以致于手中新倒的茶水泛起涟漪圈圈。

  已逝者还能死而复生么?天地之间还从未见过先例。

  侍女打书房里取来了昨日新送到的拜帖,双手奉上。

  拜帖上青墨写就的字迹娟秀清丽,显然字迹的主人生着温柔平和的心态,开头中间写的是什么,慕言直接忽略过了,眼珠子只盯紧了结尾的落款:江黎。

  慕言皱着眉头,手里紧紧攥着拜帖,半晌才在崔庄主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放开手,皮面上露出苦笑:“不是她。”

  慕言年幼时,曾十分疑惑为何别人家父母都恩爱非常,而自家爹娘相见却似仇人相见般分外眼红,而且母亲还被父亲关在南院那个偏僻的地方不许别人与她随意相见,这个问题不仅是小慕言所疑惑的,也是慕言至今也不能够想明白的。

  那年父亲又因故外出,赵姨娘管理府中事务,也算是一人当道鸡犬瞎蹦跶吧,恰逢中秋时节,赵姨娘便邀请自己娘家人到慕府做客。

  慕言清清楚楚记得那时候娘亲身体染恙正需要静养,可那帮人太吵了,夜半三更十分还在吵吵嚷嚷的,声音甚至顺着夜风从东院直接传到南院里来了。病人本就是一有风吹草动便夜不能寐的性格,被他们那帮人这么一吵嚷,更是睡不着了。

  慕言攥着拳头要去找赵姨娘理论,母亲却拉住他细细的胳臂,笑着让他坐回来。

  母亲抱他入怀,轻声道:“中秋花月夜,何必去坏人兴致?”

  慕言抬头,娘亲的神色在昏昏灯光底下显得模糊不清,他瞪大了眼睛去瞧,却也只能瞧见母亲眸子里倒映而出的满月。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母亲轻声呢喃道。

  慕言猜想她是想起了远方至亲,他听父亲说起过外祖家,据说远在宛州。慕言长那么大,从不曾见过外祖家的人,不由得好奇,便趁着家里人因为幼弟生病的事情方寸大乱时,偷偷跑到了宛州。

  如今细细想来,慕言只觉得自己年幼时候运气好得爆炸,一路从姑苏到宛州顺风顺水,半途半点儿幺蛾子都没折腾出来。后来到了宛州,一向人问起名门大户江氏,便有许多人争相给慕言指出江家府邸所在。

  慕言顺着指点前去,被守在门口的家奴当做捣蛋的熊孩子拦了下来。

  慕言报上母亲名字,江黎,却惹来家奴哈哈大笑:“我们家小姐远嫁凉城,哪儿能在姑苏生出你这么大个孩子来?”

  “后来我曾去过凉城,遥遥见过所谓江家小姐一面,那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眉眼与我母亲,不曾有半分相似。”

  “我还以为是她终于看开了慕逍风人品,改嫁到了凉城。”崔庄主听慕言说完自己经历,不由得生了一头冷汗,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见的颤抖:“江黎竟然不是她的身份,那她姓甚名谁,出自何处?”

  慕言表示自己当年也想问母亲这个问题,但是他回幕府之后,却得来母亲病情加重生命垂危的消息,彼时母亲身子已似风中残烛将欲熄灭,拖着最后一口气,只不过是硬撑着想见慕言最后一面。

  “没多久,母亲便走了。”慕言低低垂着脑袋,崔庄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唉你也别多想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生者自重便是。”

  其实事情经过这多年,母亲生死,慕言早就看开了,与其苟活在南院那种偏僻地方,不如早点投胎再续心中江湖美梦。

  只是慕言心中尚有遗憾:“可惜不知母亲名姓,以至于墓碑上不能刻上她姓名,做后辈的细细想来,总觉得心中不舒坦。”

  “难为你这孩子还想到了这一层。”崔庄主感慨道,“江黎夫人拜帖上写的是三日后登门拜访,不如到时候你试探着问问?你娘亲既然敢拿江黎作为行走江湖的名牌,想来与宛州江家,总会有些渊源。”

继续阅读:第二十九章:藏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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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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