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又去哪儿?”杨老爷皱着眉头问,“怎么又往外头跑了?”
管家笑着回复道:“公子年少,喜欢往外头也是寻常,更何况他跑出去时倘若能够多结交一些人脉,也不失是件好事啊。”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杨老爷对此颇不赞同。即便前段时间杨凛私自金屋藏娇的事情已经获得当事人宋煜明确表示,说会公私分明绝不会因为杨宣自己的行为而影响杨宋两家的关系,但他还是很不放心让自家儿子再出去乱跑,生怕他又招惹出来什么幺蛾子。
“你派人去盯住他,”杨老爷吩咐道,“一定要把他给盯死了,然后回来向我禀报,他究竟在外边见了什么人,而且做了什么事情,我想知道他最近反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心系儿子的父亲轻轻叹息道:“本来挺乖的一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以前他的性格从来不会多管闲事,但是自从他外出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样,他究竟在北上的那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事情?”
管家同样对杨宣北上所经历的事情心存疑惑,他提醒道:“公子北上时与二爷同行,您要是困惑于此,不如请二爷来本家一趟,亲自问问他公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与公子同行,想必也会知道其中事由所在。”
杨老爷皱着眉头颔首道:“你去请他过来一趟。”
管家应声退下没多久,就带着杨二爷匆匆回来了,动作之快,就好像是杨二爷本来就打算来找自家家主似的。
管家为此解释道:“半途遇上了二爷,说是有要事要向您说起。”
“什么要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杨二爷笑笑道,“相互比较起来还是兄长的事情更为重要。”
杨氏现任家主是杨二爷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自小感情不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感情融洽,杨二爷从小便对自家擅长经营商业的兄长存有敬畏心理,这份感情直到他已经不复年轻了,仍旧鲜活在心中。
“路途上听管家说,您是想问我有关于北上行程的事情?”
杨老爷点头,坦白道:“北上行程结束回到留雨城中,杨宣的性格变得很奇怪,他从小与你亲近,想必你也看得出来他究竟奇怪在什么地方。往常时候他从来不会多管闲事,但是现在不知怎的,他不仅爱管别人家的闲事,还学别人拈花惹草,金屋藏娇。”
杨老爷言语一顿,犹豫了片刻才将事情和盘托出:“而且他拈花惹草金屋藏娇的对象竟然还是有主的,他招惹了炎国宋家公子宋煜的未婚妻,前阵子就是为了这事儿,宋公子还特意找上门来问他要人,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我的脸被他丢尽了。做得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的勇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拿来的。”
“兄长您先消消气,”杨二爷见兄长稍微有些激动,连忙劝道,“他向来不是喜好拈花惹草的轻浮性格,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肯定也会是事出有因,不妨先向他问问原因。”
“问过了,”杨老爷想起这事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说是因为人家姑娘颇有几分姿色,所以才会招惹,而且当宋公子上门来问姑娘下落时,他还嘴硬的说自己不知道,当时我都想着打死他算了,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杨二爷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温声开解说:“他还年少,想必男女私情和家族名声还分不清楚,这也是少年人的通病了,或许等他过两年成长了,就会明白事理了,兄长不用过分纠结此事。”
“人家宋煜跟他年龄相仿,但是他把公事和私情分得很开,而且还承诺说绝对不会因为杨宣的作为而迁怒杨家,”杨老爷心里有些难受,“再者说了,我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够熬得过两年了,他行事却还如此不沉稳,叫我如何安心?”
人生老病死是寻常事,话是这样说,但是对于当事人而言此事总是太过悲伤,尤其是那种心怀牵念的人。
杨二爷凝望着比起自己更为苍老的兄长,不由生出哀伤的情绪来。
“不说这些了,说来伤感,不如不提。”杨老爷故作潇洒道,“你来说说杨宣北上行程中途遇的人或事吧,我怀疑他的反常缘由与这段经历有关。”
“途中他很安分,并没有生出任何事端。”杨二爷细细回想道,“如若非得要说他做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的话,那就是他在林老爷寿辰宴当晚,救下了一个当时他不认识的姑娘,我曾经问过他救人的原因,但是他并没有向我明说。”
“那位姑娘什么来历?”杨老爷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难道她就是宋公子口中所说的未婚妻?”
杨二爷笃定柳依依绝对不会是宋煜的未婚妻:“她跟宋煜并不相识。”
“哦?”杨老爷挑眉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你知道他救下的那名姑娘的来历?”
“大致知道一些,那位姑娘在我们回程途中,与我们同船而行,此时此刻,她也正身在留雨城中。”杨二爷神色凝重道,“这位姑娘的来历颇复杂,江湖中传说她乃是平都唐家的遗女唐雨柔,而且现在已经有人重金悬赏要活捉她了,她现在正被江湖中不少人士觊觎,想必她会选择来到留雨城,正也是为此事躲避追缉。”
杨老爷乍听得唐字,手中茶杯几乎有些握不住:“平都唐氏?”
江湖上的传言杨老爷身为一个商人,少说也听过一些,有关唐氏的传闻也有耳闻,虽然那些传言很快就被江湖中某些有心者给封锁了,但是杨老爷资历颇深,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今时今日江湖中掀起风浪的唐氏遗女事件他同样有所耳闻,当时他还想着不这个可怜的女人究竟能躲到什么地方呢,没想到她竟然就躲在自己眼皮底下,被自家的儿子包庇着。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远比杨宣伤风败俗的金屋藏娇事件影响还要大,因为没有人能够猜测得出那些丧心病狂者会为了夺取天价赏金,或是为了探寻遗落的鲛人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杨老爷心中暗骂着自家儿子的不懂事,一边还揣着希望向杨二爷询问道道:“是不是你认错人了,或者是杨宣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救下的姑娘有如此不凡的来历?”
“他知道,”杨二爷平静的打破了兄长希望的幻想,“我亲眼见到那位姑娘的脸,她的皮面和画像中的脸相符合,我并没有认错人。”
自家儿子的行径令杨老爷颇为头疼:“他如此不分轻重,难道他所作所为真的不曾为自己的家族考虑么?他究竟知不知道唐氏遗女会惹来多大的祸端?”
“唐雨柔在留雨城的事情不为人所知,当邑云倚风阁的人放出消息说他们培养多年的杀手是唐氏遗女之后,寻找她的人士多半在邑云城寻找她的下落,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过留雨城找人,所以兄长暂时还不必为此忧虑。”
“我怎能不忧虑?”杨老爷咬咬牙道,“她就是个隐患,留她在这里,早晚要出事,当年唐氏那么显赫的家族,就因为鲛人塚的事情一夜间被人满门屠戮,我们杨氏小门小户,就不用想着能够跟那些丧心病狂者的贪婪抗衡了。”
杨二爷疑惑问道:“兄长你的意思是,要让唐雨柔立马离开留雨城?”
“或者将她在留雨城的事情永远变成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杨老爷目露狠色,“不惜一切代价,要让她和整个杨家都不牵扯上半分关系,我不希望因为杨宣一时的少年意气,让整个杨家葬送在丧心病狂者的贪婪火焰中。”
“要杀了她?”杨二爷不解道,“可是悬赏令上说的是,要留活口,不要尸体?”
“我不贪那点钱,”即便悬赏金额确实是天价,但是比起杨氏家族的繁盛不衰而言,多少钱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嗤之以鼻的数字罢了,“我们招惹不起他们,贪这点脏钱,只会给给杨氏招来难以化解的灾难。”
杨老爷话说着,突然想起了杨宣救人的事情:“你说杨宣是在林老爷寿辰宴的当晚救下的唐雨柔,那你可知道他是在谁的手下救的人?”
杨老爷蓦然生出冷汗来:“要是对方认出了杨宣的身份,那事情就难办了。”
杨二爷终于也想起了这茬,脸色微变道:“是伽陵教的人。”
与此同时,管家攥着一封信笺匆匆禀报道:“老爷,门外有不知来历的人士送来书信一封,说是心中内容与公子相关,随信笺一同送上的还有公子遗失的一把匕首。”
杨老爷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送信的人在哪儿?”
“已经离开了。”
管家恭恭敬敬将信笺递上。
杨二爷年迈但并没有寻常老人眼眸昏花的毛病,就在管家递上书信时,他便眼尖的看见信封上,有只金色的蝴蝶展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