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眶通红的Neo,于乐瑥是真的无言以对。
他没什么能够解释的。
当年他们三人一同退出Secreta,欧阳毅回国,Neo选择单飞后继续留在国内做音乐。都有自己的前程,虽然已经不再是繁花似锦,但好在仍然足以自保。
——除了他。
除了他于乐瑥。
他没对人讲过他经历了怎样的三年。这个世界上除了杨胖胖,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熬过的那三年。
三年的时间,他活在一个封闭的有毒的茧里。
他走不出这个茧,也害怕别人靠近。
他怕伤害到那些他在乎的人。
他不是不想联系Neo,可是他更害怕Neo后来签约的工作室发现Neo还和他有联系,Neo被无辜连累,再也拿不到好的资源。
就连欧阳毅,他也是在自己终于有能力复出之后,并且对方远在法国,不会受到任何波及影响的前提下,才和对方恢复了联系。
他很清楚那一切都是冲他来的,Neo和欧阳毅只是无辜被他连累而已。
可这些话,他没有谁能说。
也不会有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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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小孩子往往是好哄的。二十分钟之后Neo换上了于乐瑥的备用睡衣,躺进软乎乎暖洋洋的被窝里,怀里抱着一个大枕头,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倚靠着床头看手机的于乐瑥。
于乐瑥闻声转头,正对上Neo那双湿漉漉的深褐色的大眼睛,像某种幼犬那样,固执又依恋地看着他。
忍不住抬手在小孩蓬松的发顶揉了两下,于乐瑥发觉自己在面对Neo的时候整个人不自觉地就会变得很温柔。
“我过得当然好了,倒是你,我后来听说你都不接戏了,签了工作室之后就开始自己录歌,还去演音乐剧了?现在与多少人会去看音乐剧啊,你这……”
Neo不满意地撅嘴嘟囔:“哥你这话说的,你怎么知道没人看音乐剧?”
“我不想接乱七八糟的戏,我喜欢的不是演戏。我喜欢唱歌,我只想唱歌。”
Neo认真的回答让于乐瑥眸色黯了黯。
曾几何时,他也以为,他可以一直做他喜欢做的音乐,可以一直站在他深爱的舞台上,为真正纯粹的梦想发光。
Neo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于乐瑥的臂弯。
“哥,你这个戏是不是快拍完了?”
“嗯。”
“等拍完了,你去我工作室吧,我老板人很好,他会愿意签你的。咱们俩还像以前一样,一起写歌,一起唱歌,那多好啊。”
于乐瑥哭笑不得地又揉了揉Neo的头发。
“傻小子啊,这都过了好几年你是光长个不长脑子啊,不对,我刚才看你个子好像也没长。”
“哎呀你去死,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于乐瑥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也是跟你说正经的。Neo啊,你真的觉得,一切还能回到从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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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对于乐瑥而言,十三岁以前的人生是空白的。
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有的只是一间对于幼小的孩子来说过于空旷可怖的小洋楼式的公寓,和已经记不清长相的做饭的阿姨。
会有人每个月定期给他送来钱。钱很多,足够他衣食无忧,并且还能上学。
可是他不知道钱是谁送来的,为什么要送给他。
小小的于乐瑥只知道他每天需要吃饭,睡觉,不要死掉。
但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后来他渐渐地从电视里,网络上,了解到音乐。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一副好嗓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甚明晰的五官轮廓也日渐深邃。
他觉得自己感知到了一点儿什么。
他等待着。
直到了十三岁那年。
他在放学路上被星探发现了,问他想不想去做歌手,想不想出道成为大明星。
他记得自己点了头,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陪伴了他十几年的做饭的阿姨。
他的人生就此改写。
他成了XTA公司的王牌练习生,空降精英队,时刻准备着出道。
那座阴暗的小洋楼式的公寓,和那位终日与锅灶为伴,永远看不清她面容的阿姨,仿佛不再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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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刚来XTA做练习生的时候,我甚至还尝试着欺负过你一次呢!”
Neo仰面躺在柔软蓬松的枕头上,说起往昔,语声中又带上了孩子气的兴奋。
于乐瑥懒洋洋地应了一句:“是啊,我记得,当时你瘦得像个小姑娘似的,还非要装出很大爷的样子,跟在白玥身边对我呼来喝去的。”
Neo心虚地咳了两声:“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
“嗯,但是和同龄人作比较,你显得尤其蠢。”
“……当时也是情势所迫嘛,你说我们都辛辛苦苦练了那么久,你说空降就空降,我们不要面子的啊。”
于乐瑥转过头面向Neo,不轻不重地在他鼻尖上戳了一下。
“嗯,所以你们为了要面子,就故意弄伤我脚踝,让我考核的时候没有办法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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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人生重启往往伴随着许多道华丽又残忍的伤口。
于乐瑥十三岁之前的人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做饭阿姨更像一个符号,不能看作是人;每天上学接触的同学老师,根本没有人能走近他,对他来说就像是漂浮于外太空的某些物质,他没有办法,也不觉得有必要去跟他们打交道。
他没有拍照的习惯。所以当初星探来到他的家里陪他一起整理行李的时候,问他有没有照片。他在一个小抽屉里翻了好久,才翻出一张他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孩子,胖得圆嘟嘟的,两个小脸蛋像两颗熟透了的小苹果。乍一看,还真是不能把照片上的胖娃娃和眼前清秀羸弱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于乐瑥对这张照片没什么感觉。他根本就没有记忆,这个照片是他多大的时候拍的,谁给他拍的。
星探倒觉得那张照片很可爱,就好好地收了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就给于乐瑥即将加入的精英队的练习生们看了去。
所以于乐瑥当年进入XTA,遭遇的第一道伤口,就是白玥毫不客气的一句:“喂,你小子脸上动过刀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