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锦想过无数次自己到底会以什么方式离开这个世间,却独独没想到她的皇帝舅舅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太子妃?冥婚?殉葬?他还是自己所认知的那个皇帝舅舅吗?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可怕?
而陆公公宣读完圣旨,像是在逃避什么,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只剩下两个年纪有些大了的老嬷嬷,架着青锦出了刑部大牢,一路进了皇宫。
嬷嬷们一路押着她进了东宫,不再是那个宫人羡慕惧怕的小祖宗,她连行走的自由都没有了,青锦看着脚下熟悉的石板,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被带到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院子里,这院子虽小,装饰的倒是精致典雅,人一愁,觉就多了。
青锦顾不得管她还能活多久,倒在挂了青丝罗帐的床上就睡,等醒过来,天色已经黑了。
看着已经摆到桌子上的精致饭食,青锦突然有些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好像刚才吃的还是冷硬的窝头,这会儿已经是白米饭,鱼肉羹汤了。
想不到,皇帝舅舅还打算让自己死前好过老天,青锦自嘲的想,可是,如果可以选择,谁想死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发现,这么久,她都没有去祭拜一下兼羽,说起来,这里数他最无辜,最可怜了。
青锦又放下刚拿起来的汤匙,看向站在一旁的嬷嬷,细声细气的问道,“我能去东宫看看太子殿下吗?既封我为太子妃,我总不至于连祭拜的权利都没有吧。”
这话说得条理井然,头头是道,然而嬷嬷不过是个连字都不认得的奴才,也不懂这大道理,她接到的命令只是看着这位,别让她跑了,也别让她死了,倒真没有说允不允许她来回走动,嬷嬷沉吟了半晌,终究点了头。
小时候和兼羽玩的还不错的时候,她经常在东宫走动,对这里的格局早就无比熟悉了,以至于虽然后来几乎没有来过,现在的她还是可以很轻易的找到设在东宫正殿的灵堂。
嬷嬷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是个透明人一般,青锦没有更多的心力去计较这些了,也不管她能不能跟上,踏进了灵堂,而嬷嬷停在灵堂外面,这种地方,他们这些低贱的奴婢是不允许进去的。
直到看到这人的牌位和棺材,她才相信了这人是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人命真的很脆弱啊,好像前一秒他还在和自己说“要是我放下的话,你能不能也放下”,可是下一秒,他竟然把整个世界都放下了。
世事无常,青锦突然无比的恐惧,在知道开脱罪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给慕兼羽偿命的打算,可是,爹爹和阿娘呢?
万一他们也受到牵连,自己怕是会死不瞑目吧,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长长的阴影投了过来,青锦回头,发现居然是好久不曾见过的皇帝舅舅。
兼羽离世,最难过的应该就是他了吧,尤其是对着自己这个杀了兼羽的凶手 青锦本来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怒火,可是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来了”,青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几个意思?
“兼羽应该很高兴你能够来看他吧!”皇帝感慨道,突然又皱起了眉头,“来都来了,怎么不上柱香?”青锦睁大眼睛,她内心突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皇帝舅舅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毒杀兼羽的凶手吧。
可是再一想,他都下令把自己拘到大牢里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那他这样心平气和,反倒让自己更加发毛了。
“我昨天梦到兼羽了,”皇帝语气里带了些哀伤,青锦点点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却没有想到皇帝接下来的一句话,吓得她后退了好几步。
“兼羽说,他想你了,想让你去陪陪他”原来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梦,他才让自己给兼羽殉葬吗?
青锦抬头看向兼羽的灵位,内心忍不住问道,这真的是你的想法吗?所以说,就算是死你还是放不下,对不对?
果然,世间数求不得苦啊,因为我也放不下呀,放不下爹爹和阿娘,甚至……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青锦点点头,没有再回应他什么,静静的跪到了蒲团上,那么虔诚,好像她真的是来赎罪的,有那么一瞬间,青锦自己心里都在想,也许就这样也挺好,把自己的命赔给他,不管之后如何,最起码能让自己心安。
皇帝在灵堂里待了一会儿,可能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就出去了,他没有离开东宫,而是去了关押着慕南川的偏院。
当皇帝推开门的时候,慕南川正抱着头在桌子旁边发呆,他没有再往里走,仿佛只是要陈述一个事实,“朕下旨封青锦那丫头做了太子妃。”
慕南川噌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自欺欺人的不敢相信,而皇帝好像是故意来刺激他的一样,接着说,“三天后,与兼羽进行冥婚,而后入皇陵……殉葬。”
慕南川不知道皇帝那刻意的停顿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说好要保护那个傻姑娘的,他如今却连自己都救不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慕南川回道,皇帝啧了一声,“小青锦喜欢你喜欢到甘心被你当棋子摆布,你就是这么回应她的呀?从这方面来看,你这心倒确实是挺硬的,可惜,那一天,你也会下去给兼羽陪葬的。”
慕南川轻轻笑了起来,“你确定让我下去?青锦会安心做太子妃?”皇帝皱眉,随即又有些释怀,“没事,你还不配入皇陵,影响不了他们两个。”
慕南川拳头攥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可是他明白,不能失态,不能让这个人看出来自己内心的慌张,否则,他会更加变本加厉的用那个傻姑娘来伤害自己。
也许,不知不觉中,青锦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已经很重了,只是到现在,自己才发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