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晚,牛角山。
茂盛的树丛掩盖不住白天激战过后残留的血腥气,一弯夜月悄悄地爬上山头,照亮在平地四周扎堆的士兵营帐。
陆昭南站在一处土坡,举着望远镜眺望,嘴角斜起笑意。心腹见状,站在身后恭维道:“三少,他们就要撑不住了,昨天还升起些炊烟,今天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牛角山地形险要,两座大山互为屏障,极难攻下。但我只须以逸待劳,将下山的必经之路围个水泄不通,使物资粮食无法运输,这些负隅顽抗的土匪草寇早晚都会弹尽粮绝,不战而降。”他边说边将望远镜扔到方宿怀中,“等着吧,不出两天,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三少,要不要把白天袭击我们的那几百个死人抛尸荒野喂野狼,给您出出气?”
陆昭南拍净衣上的尘土,面无表情道:“好好埋了吧,原都是些摸爬滚打混口饭吃的老百姓。你去透露一点,俘虏不杀,让他们投降的速度更快。”
“是!”方宿敬了军礼后离去。待执行完任务,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禀报:“方参谋长。”
“怎么了?”
“安阳传来线报,三少听完消息后急匆匆地回城了。军中不可无主帅,三少命令您全程接管后面的事,速战速决!”
方宿大吃一惊,问道:“何事如此紧急?”继而心中担忧,三少麾下的部队为了剿匪已被派出大半,此时单枪匹马地回去,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帅通过扶植三少借以打压嫡系分散军权,表面和睦的关系下早就暗潮汹涌,一触即发。
“报告参谋长,好像和清雨台的那位有关。”
又是那个丫头片子!方宿恨得咬牙切齿:“她怎么了?”
“陈副官叛变,那位罗小姐被大少的人捉走了。”
方宿不禁腾起万丈怒火,厉声叱骂:“祸水!祸水!我早就劝过三少,这女人留着就是一个祸害!”见小兵还傻愣愣地等待指示,气不打一处来,踹到对方的腿上,“还站着干什么,快去传我的命令,全军拔寨起营,连夜回城。”
“参谋长,我们不剿匪了?眼看着就要成功……”
“剿个屁!是剿匪重要,还是三少的安全重要?”急怒攻心之下,方宿骂出了脏话,“快,动作都给我快点,以后若是追究责任,全推到我的头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辽阔的地平线上升起,十几匹骏马如风疾驰在无人的官道。
身后的随从叫苦不迭:“三少,咱们已经跑了一个晚上了。这儿离安阳还有几十里路,再跑下去,马儿也要累死的。”
“是啊,三少,先歇歇吧!”其余人纷纷附和。
“吁!”陆昭南勒马停下,朝阳透过云层洒向他藏蓝色的军装,周身笼罩出一抹温暖的光晕,然而他瑟瑟颤抖的心却已冷到了极点。他眺望远方,除了沙尘飞扬的黄土路就是稀稀落落的村落,那座繁华的城市依旧遥不可见。
足足过去了一个昼夜,她是不是已经……
陆昭南没有再想下去,涌入脑海的画面变成除夕夜的烟火和少女绽放的笑颜。这些事才过了短短几天,却仿佛隔着一辈子那样遥远。他恨得用力挥了一鞭,咬牙道:“继续赶路!”
“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停在了陆公馆门前,守卫的宪兵们还来不及招呼,却见一身煞气的陆昭南骑在马上,冷冰冰地问:“大少爷呢?”
“正月里休假,大少爷还在西院。”守卫长不知缘故,便老实回答。
他一跃下马,快步冲进了府邸,在西院的走廊里不小心和大少奶奶徐氏撞上了。徐氏贤惠温婉,性子内敛,一直备受称道,见状笑问:“三叔叔,什么事这么着急?”
陆昭南没有说话,脸色铁青地盯着她看,目光中带着腾腾的杀意,吓得徐氏站立不稳,后退一步。他这才惊觉自己表现不妥,硬是收敛了煞气,挤出一丝笑意:“嫂嫂知道大哥现在何处?我找他有点急事。”
“你大哥他……他在书房,左拐就是。”徐氏低下头,不敢再与之对视。
“谢谢嫂嫂,您先过。”陆昭南礼貌地让开道,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徐氏战战兢兢地先行一步,停在走廊的转角处捂住自己的心口,却是狂跳不已。她嫁入陆家多年,从未见过这幅样子的他,实在太吓人了。
陆匡北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听身边的手下低声汇报道:“大少,郭副官刚刚传来消息,他什么手段都用过了,那个女人还是什么都没说。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已经气息奄奄,就快断气了。”
陆匡北淡淡地哦一声,笑道:“折了一个美人,我再多找几个赔给他便是。我相信,他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局,和我翻脸。”
“大少,我觉得那个女的不像是这么有骨气的人,也许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过只是其中一条线索,我根本不在乎能挖出多少东西,只在乎这条线是不是能帮我钓到大鱼。”
话音刚落,屋外的警卫员站在门口大声道:“大少爷,三少爷要见您。”
陆匡北似有几分出乎意料的惊喜,不禁勾起嘴角笑说:“想不到这么快,鱼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