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可玲出了陆公馆，看见两三个宪兵围聚在对面的街角踢打什么人。她向来热心肠，便多问一句：“怎么了？”
守卫长上前讨好地解释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也不看看地方，竟然敢跑到陆公馆来撒野。点名道姓要见陆三少，咱们三少爷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他为什么要见三表哥？”
“说出来更要笑掉大牙了，他说咱们三少强抢民女，绑走了他的未婚妻。三少爷青年俊才，玉树临风，那是多少名门闺秀求着盼着都见不到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去强抢民女？我绝不能容忍这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浑小子污蔑三少爷，拳脚毫不含糊地就招呼上了。”
陶可玲闻言，沉下脸命令：“我认识他，别打了。”
守卫长一愣，诧异道：“陶小姐？这怎么……”
陶可玲冷冷地看着他，重复一遍：“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别打了！”
“哎哎哎，好。”守卫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颠颠地跑去执行命令。陶可玲也跟着走近，细看蜷缩在角落的少年。衣衫褴褛，鼻青脸肿，虽然浑身散发着落魄潦倒的气息，但还是遮掩不住他眉眼间的英华。
当时只远远看了一会儿，大致轮廓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
“你……”陶可玲蹲下身子，欲要询问，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便换了一种问法，“你，是不是想找小鱼？”
少年本是目光呆滞，闻得那个名字视线却忽然转向她，绽放出了光芒。他不顾浑身的伤痛，捂着胸口艰难起身：“你认识小鱼？”
他强忍疼痛的模样全部落入她的眼中，她有些感动——难怪小鱼铁了心地喜欢他，他的确值得。便马上点头回答：“我认识小鱼，我就是当初在庆县的陶小姐。”
“陶，陶小姐？”张季成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穿着打扮分明贵不可言。小鱼说，陆昭南是陶小姐的表哥，那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陶可玲没有留意到他一闪而过的警惕，只是叹了一口气，心疼道：“你先跟我回陶府吧。”
“你……你能帮我见到小鱼？”
“恩，但现在还不行，你这幅样子，小鱼看了会伤心的。等你伤养好了，我带你偷偷去看她，好不好？”
少女温暖的笑容化解了他的猜忌，张季成低头喃喃：“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些事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陶可玲唤过身后的丫鬟，吩咐道，“春草，扶着这位先生，回府后找个医生替他看病。”
少年却推开春草，顾自逞强道：“不用，我自己能走。”靠着墙根，忍受腹部的撕裂喘息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她微笑，“我姓张，陶小姐，谢谢你。”
张季成登上车，陶可玲站在外面趾高气扬地提醒：“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特别是三少爷，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狠揍一顿都是轻的，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们不知道这个小子……不不不，这位先生是您的朋友，不然哪敢这么对他？念在我们不知情的份上，陶小姐大人大量，饶过这回儿吧。”
“对对对。”宪兵们齐声附和，逞凶的那几个简直汗如瀑布，身子都要栽进土里了。
罗小鱼闲坐在沙发上，突然右眼一阵剧烈的跳动，过了很久才有所缓解。赵燕经过客厅，撞见她在揉眼，连忙关切地问道：“罗小姐，怎么了，被沙子迷眼睛了？”
罗小鱼摆摆手：“没事，就是右眼突然一个劲儿地跳，现在好像好多了，你去忙吧。”
“哎呀，罗小姐，左眼跳福右眼灾，你这个样子，会不会要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罗小鱼不以为然：“别迷信，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她顾自躺倒在沙发闭目养神，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耳边唤道：“罗小姐，罗小姐。”
罗小鱼睁开眼，竟是陈副官一身军服，立在客厅。她感到奇怪，便问：“陈副官，你怎么进屋来了，有什么事吗？”
陈副官仍然一脸笑呵呵的：“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人想见见罗小姐，让我来通传一下。”
“谁想见我？”
“陆家的大少爷陆匡北。”
就是玩SM的那个？罗小鱼一阵胆寒，马上回绝：“我不认识他，不想见他。”
陈副官和善的笑容开始透出古怪：“不行啊，罗小姐，陆大少一定要见您，他以后毕竟要接替大帅的位子，他的面子您可不能不给。”
“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三少的人吗，为什么替别人说话？”罗小鱼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敏锐地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似乎过于安静。她颤着嗓音，惴惴不安地喊了一声：“燕子！”
陈副官就站在不远处，十分客气地道：“罗小姐，那个丫头已经睡着了，您再叫她，她也听不到的。”
仿佛有什么在脑中猝然崩断，罗小鱼惊恐地瞪向他，连连后退：“睡着了，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说了，她只是睡着了。”陈副官叹出一口气，显露悲戚之色，“罗小姐，您也听我说起过，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很多事是迫于无奈。您行行好，替我想想，跟我走这一趟吧，这样你也能免受多余的痛苦。”
曹尼玛，我替你想，那谁来替我想？
罗小姐退到沙发后，十几米开外就是书房。书房镶着两扇百叶窗，直通花园，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生路。一个陈副官叛变了，总不至于外头所有的兵都叛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