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正午,汽车驶入别墅,停在了花园。罗小鱼看着凭空出现的男人,语气因为疑惑轻轻上扬:“三少?”。
“嗯,”陆昭南答应,不知道他从哪里急匆匆地赶回来,漆黑的军靴上沾满了泥,只是沉声吩咐,“你自己和她说吧。”
罗小鱼纳闷,要说什么?其后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陌生男人上前一步,十分礼貌地伸出手:“你好,罗小姐,我是安系陆军第九师的主治医生郑盛良。”
她懵逼地和他握了握手:“郑先生,你好。”
“是这样的,罗小姐。令尊的病情我已经了解了,情况不太好,或许要做最坏的打算。”
罗小鱼闻言吓了一跳:“他难道不是,不是普通的重感冒吗?就是乡下人说的风寒。”
郑盛良惋惜道:“不是的,令尊很久以前就得了肺炎,而且病体久拖,即使现在能够得到正规治疗,也挽回不了太多时日。我本想将他接到城里的‘仁爱’医院,但他不愿意离开村子,所以没有成功。”
“哦,我爹可能不放心我哥。”罗小鱼虽然内心触动很大,但也不是特别难过,罗土生从前对她非打即骂,一点儿看不出病入膏肓的样子。而且她已经半年没有回去了,不清楚家里的情况变得有多糟。
但她默默无言的酸楚全部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陆昭南突然松口道:“你可以回去一趟。”
“啊?真的。”罗小鱼激动地差点跳脚,“你真的准我回去?”
见她恨不得立即离开的样子,他眉头紧锁,俊脸阴沉,心中后悔这份仁慈是否正确,却仍不忍辜负她的期待,僵硬地点点头。
“我去收拾一下东西。”罗小鱼转身去下人房,她突然产生预感,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顺利脱身……所以衣服什么的并不值钱,但存款必须全部卷走。
她整装待发,走出别墅,已有一辆小汽车停在花园等待。车旁的一个宪兵向她敬了军礼:“罗小姐,三少吩咐我送你回去。”
“哦,呵呵,好。”罗小鱼尴尬地笑,直到现在都觉得“罗小姐”的称呼好怪,就像“林小姐”、“李小姐”……鬼知道曾经有过多少位这样的小姐。
她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肯定已经成为某种不堪的女人,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那个男人忽冷忽热的态度,她也措手不及。
汽车缓缓驶入繁荣的街道,那栋噩梦般的白色别墅在视线中渐渐消失。罗小鱼捂着包袱,从车后窗转身,在心里默念,陆昭南,希望再也不见吧。
沿途的黄泥路并不平整,村庄里暴晒得漆黑的屋脊随着汽车磕磕碰碰的行进显现在眼前,三三两两的土坯房像摔在地上的豆腐块般排布地错落有致。前方几十米,村口那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柳树光秃着脑袋,招手在望。
罗小鱼赶紧叫道:“停车,停车!”
开车的宪兵踩住刹车,回头看她一眼:“罗小姐,不送到门口吗?”
罗小鱼即刻捂着包袱,打开车门跳到地上道:“前面路况不好,别送了,你回去吧。”开玩笑,这多招摇!会轰动整个村的!见那人还在迟疑,她不由拉开架势,像赶苍蝇一样轰他:“快走,快走。”
他曾经见过三少身边各种形形色色,环肥燕瘦的女人,无一不是千娇百媚,优雅可人。而面前的这位无论穿衣打扮,还是言行举止真的和淑女半点都搭不上边。看来三少贬到庆县后,真的受了很大的刺激,品味都开始变得有些……异常。
罗小鱼目送汽车远去后,左右张望,现在是路人最少的时候,应该没被发现吧。她松了口气,提步走回家,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像往常那样吼了一嗓子:“爹,我回来了。”
四周依旧安静如初,罗小鱼恍然,哦,她爹病得半死不活的,没空搭理她。罗大山却突然从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口中碎碎念着她的名字:“小鱼……小鱼……”
罗小鱼心一暖,赶紧上前抱住他:“哥,我回来了。”
“小鱼……小鱼……”罗大山说着说着,竟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泣。他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也从不理会周围的一切,只有一个人是例外。自从罗小鱼走后,他每天都会坐在家门口等她,每次都会等到半夜才不情不愿地回屋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又坐在门口继续等,常常一等就是一整天。罗土生打骂皆不奏效,只能怨恨自己命苦,生下这么一个傻子,有时又气得发狠,要把这累赘打死了事,却终究下不了毒手。
见罗大山嚎啕大哭,罗小鱼也差点流泪了,哥哥在世上只剩下她,她以后也不想再离开他了,她还要陪他去看病,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